见陈半夜如此激动,方泊志也显得颇为愧疚。他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陈兄弟,事到如今老夫也不能再瞒你。你所中的这种‘灵蛊’应该是叫做‘离魂蛊’,就是说这种蛊能够在你熟睡之时操控你的魂魄离体,以近乎实体的形式去做一些类似于梦境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很可能不会以你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而一旦你的魂魄在这个过程中受到损伤,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至于严重到一种什么程度,你们可以自己去想。而且,或许‘灵蛊’不会在短时间里伤到你的性命,但如果一旦有一天失去了天官印和摸金手甲的压制,你就再也不能离开这片沼泽周围十里的范围,一旦离开,这‘灵蛊’就会爆发,你也会化作半人半蛇的样子。这一点,应该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非常可怕的。所以老夫刚才才会一直强调,现在这件事已经将我们捆在了一起,我们只有共同进退,才有可能渡过这次危机。你要因此而怪罪我们方家老夫也无可奈何,但是当初那块石碑可是越巫所立,我们方氏家族岂非也是受害者?而且从石碑上的内容来看,那位越巫在三百年前已经算定了你们二位的到来,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一个精心布置了三百多年的局,有如此神通之人,这样一个百年困局,那绝对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抗拒的,你们说是不是?”
陈半夜身体一僵,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听他这么一说,天游子反而一下子下定了决心。其实他非常清楚陈半夜在想什么,他是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他啊!可是自己交出一点纯阳血虽然会有很大的损伤,但总是还能通过以后的修炼加以弥补。而陈半夜身上的蛇蛊却只是暂时被天官印和摸金手甲压制住了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他可不想有一天看到自己这唯一的兄弟变成那种半人半蛇的怪物。
心念至此,他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半夜哥,其实你不用担心那么多。我修行多年,这区区三滴纯阳血并不会对我造成什么伤害。”然后他凑到陈半夜耳边,半开玩笑地悄声说道:“那姑娘不是你的心上人嘛!就当我送你的结婚礼物了。”
陈半夜老脸一红,却仍是心有不甘:“去你的!把陈爷当啥人了?重色轻友啊?!你要是非得这么干我也拦不住你,不过,要是你日后有什么不对,陈爷拼了这条老命,也会给你讨个公道!”
对于天游子这个过命的兄弟,陈半夜可说是了解极深,只要是他决定了的事情,就算他当时能够阻止,但天游子也势必会想办法瞒着他去做,与其如此,倒不如自己在场做个证见。而且也许真的有什么夙世的缘法使然吧,他对于方泊雅静这个素昧平生只见过一面的女孩子,竟然有着说不出的牵挂,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甚至是遏制不住地对她生出了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甚至有一种为她赴汤蹈火的冲动。更何况正如方泊志所说,当年那位越巫能够百年布局,这种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世俗的范畴,他真的能够抗拒吗?方氏家族集数百人之力三百年的时光没有做到,他不能,天游子不能,恐怕就算是当年的天师道祖师复生,这件事也很难翻转。
见他不再阻止,方泊志祖孙显然松了一口气。而且当方泊志说出压制姐姐身上的巫妖灵力是需要天游子身上的纯阳之血的时候,那方泊静偷偷地瞄了陈半夜一眼,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
收取丹田纯阳血不能假手于外力,只能靠天游子自己来完成。他从背囊中取出一只纯白色的玉瓶,在方泊志的陪同下到另外一间房里去运功逼血,而陈半夜则在方泊静的帮助下杀了一只白毛金爪的红冠子大公鸡,收取鸡血备用。这种大公鸡本身就是至阳之物,鸡这种东西又是五毒之虫天生的克星,所以对巫蛊也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不多时,天游子的纯阳血已经取来,与公鸡血进行调和之后,就要进行下一步:画符纹身。可这种破邪符专业性极强,根本就不是一般人在段时间内能够学会的。而现场有这种本事的,好像就只有天游子一人而已。于是麻烦事来了:这个符是要纹在方泊雅静的胸口上的,虽说现在已经是新社会,并不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然而人家方泊雅静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天游子呢,虽然是个道士,但毕竟也是个血气方刚的青年男子,这种事要想没有肢体接触又是绝无可能之事,所以这件事一说,早有心理准备的方泊志祖孙倒是还能保持冷静,但陈半夜的脸色却立刻变了。
他走到天游子跟前,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臭句号,我说你怎么这么热心呢!你故意的是吧?!你刚才还说那是你嫂子!”
此时天游子也未免尴尬,原来他也完全没有料到,那方泊志虽然知道这个方法,却并不懂得具体的操作方式。然而事到如今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纯阳血也收了,大公鸡也杀了,人家姑娘还在下边等着,总不能再停手不干了?再说,陈半夜身上的蛇蛊可是越早解除越好。
不过他对陈半夜那点小心思可是一清二楚,闻言之下立刻双手一摊:“那好!要么这事你去办?或者咱干脆撒手不管了?反正我也就是出了点纯阳血而已,浪费了就浪费了吧!”
陈半夜愣了一下,刚要说话,那边方泊静已经又冲了过来。这次她倒是没敢拧陈半夜的耳朵,只是两手一掐小蛮腰,柳眉倒竖,脸若冰霜啊!一张小嘴‘噼里啪啦’像连珠炮般地抢白道:“臭流氓!你在哪胡说什么?什么那是他嫂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那是我姐!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模样!呸!人家天游子道长是给我姐治病,你跟着瞎搅和捣什么乱?!能不能滚一边去?!”
这连珠炮一打,刚才还振振有词的陈半夜顿时哑了壳,一张脸憋得红中透紫,呐呐地再也说不出话来。憋了好大一会,他这才缓过气来,讪讪地一边往旁边躲一边说:“好好好!陈爷我好男不跟女斗!臭句号,治病归治病,你可要心中有数啊!”
被他俩这么一打岔,这时候天游子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心说自己好歹也是个修道之人,当初师父所教授的那些道家心法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还没等怎么着呢,自己倒是先乱了心神。
于是方泊静一个人站在大床前,像个门神一样凶巴巴地盯着陈半夜,方泊志则又回到椅子上坐下开始闭目养神——他们倒是真的对天游子非常放心,就只让他自己进入通道,去给方泊雅静画符纹身。
通道中早已点起了两只火把,方泊雅静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盘膝而坐,已经将上身的衣服全部褪下。明亮的火光下,那种处子的幽香隐隐传来,线条优美的脖颈之下肌肤胜雪,峰峦叠嶂,无风,却随着呼吸时起时伏,两朵蓓蕾轻轻颤动。
天游子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作为一个正常男子,看到这种旖旎风光依然禁不住目眩神迷,心头撞鹿。方泊雅静睁开一双毛茸茸的大眼睛,一双眸子里纯净似水,倒是非常大方地柔柔说道:“道长无须顾忌,雅静身中巫妖之毒,不会讳疾忌医,道长尽管动手便是!”
方泊雅静那双纯净的眸子里似乎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天游子和她眼神一对,心中杂念顿消。他单掌当胸躬身一礼:“方泊小姐,贫道得罪了!”
说完上前一步,站在方泊雅静身前闭目垂帘,以意念引动丹田之内的纯阳道气直达笔尖,然后猛地睁开双眼,蘸上纯阳血‘唰’地点在她的胸口,笔走龙蛇,略无停滞,在一段‘破邪咒’念完的同时,一个繁复无比的‘破邪符’已经画完。
就在他的笔尖接触到肌肤的那一刻,方泊雅静雪白的肌肤表面忽然现出了一层薄薄的黑气,随着他符箓的进展,这股黑气迅速消退凝结,化作一条小蛇的样子收拢在了符箓之下。这个过程似乎非常痛苦,方泊雅静浑身颤抖,鼻洼鬓角冷汗直流,不一会便是香汗淋漓。她牙关紧咬,极力抑制着自己不发出呻吟之声。
好在这画符的过程极短,随着天游子符笔一收,方泊雅静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眉心一松,轻轻地说了一句:“多谢道长!”
其实天游子也是非常紧张,这用道家符箓镇压巫蛊可说是前所未有的一种尝试,他心里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适得其反。此时见符箓明显起到了应有的效力,心里也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过这画符只不过是第一步,要想永久地镇住巫蛊之力使方泊雅静能够长久地出现在阳光之下,像这种临时性的符箓是不行的,所以下一步则是纹身——将这个符箓变成永久性的。
初步的成功给了天游子极大的信心,此时他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眼前这个符箓之中,他运针如风,双手不停,什么肌肤如雪,什么如花娇靥,什么吐气如兰他都看不见,闻不到,眼前只剩下了一片空灵,一个蕴藉着灵力的血符正在一点点地凝聚、渗透、扩散,化作一张致密的血网,将一个蛇形的妖灵笼罩在内,一点点收紧,送入一片紫气氤氲的海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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