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惊醒梦中人。
五个人一整夜忙于对付群鬼群妖,后来又专注于方泊姐妹之事,倒是把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隋德昌给忘记了。想想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太正常,先不说礼节性的问题,就只是作为这件事的直接利害人来说,无论如何,这隋德昌也不该表现得这样沉稳,这跟他当初去请周长功时所表现出来的急切也完全对不上号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心里不由得都升起了一丝不祥的感觉:不是这小子出了什么事吧?有些时候,这世界上的事情就这么怪,你不想,啥事没有,你一想,哎,事情就真的来了,而且还必定是如期而至,生硬无比。
天游子话音刚落,就在众人心生不祥的一瞬间,房间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沓纷乱的脚步声,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喊着:“长功!长功!你是不是还在屋里?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啦!”
周长功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马上‘唰’地一下变得煞白,看来隋德昌这小子是真的出事了!这个声音对于周长功来说太熟悉了,不用见到人,只是听声音他就知道,这个咋咋呼呼的人名叫隋玉书,论起辈份来呢,应该是隋德昌的叔叔。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羊犄角村的现任村长,也就是批给隋德昌这块宅基地的那一位。
羊头村和羊犄角村比邻而居,可以说是鸡犬之声相闻,加上周长功干的本身就是走村串巷的上门生意,对于公羊镇大大小小十几个自然村里的老老少少十之*都十分熟悉,他这一行靠的就是一张嘴巴和人脉混日子,像这种各村的村干部、土皇帝,他又怎么可能不去格外关注?所以对于隋玉书此人的脾气性格,周长功还是十分了解的。
因为家庭环境的原因,隋玉书其实并没有读过几天书,但是这个人头脑精明,甚至称得上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物,在三里五村非常有名,人送外号‘小诸葛’。不过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爱财、好色。只要是能赚到手的钱,他就一定会不遗余力不择手段地去赚;只要是能讨到便宜的女人,那么他也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件事会让他着急,那就是钱和女人,除此之外,就算是他娘掉河里了,他也一定是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
所以不用说,能让这么一个人如此失态的那肯定是不同寻常的大事,能够让他想到周长功并且指引他到这里来寻找他的,那根本就不用多说,用脚丫子一想也能明白:除了隋德昌还能有谁?这种情况下,该出现的隋德昌没出现,倒是村长隋玉书到了,而且还来得这么突然这么狼狈,如果说不是隋德昌出了大事,好像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解释了。
果然,脚步声到了门口毫不停留,三个农村汉子‘砰’地一声推开屋门就闯了进来。这三个人进得屋来,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天游子他们,三个人六只眼睛顿时齐刷刷地盯在了周长功身上。
就见中间一个五十岁上下矮矮胖胖的男子一步窜上前去,一把拉住周长功的手,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长功啊!看来德昌那孩子没说瞎话啊!你果然在这啊!快走吧!德昌那孩子......哦,对了,还有他娘和他媳妇,都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去晚了,这一家人啊,可就全完了!“
他们这边一闹,那边陈半夜可就不好意思再躺着了,他呲牙咧嘴地坐起身来,在方泊静的搀扶下终于勉强站了起来,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仍然非常虚弱非常需要别人的照顾,他像是浑身没了骨头一样软软地伏在方泊静的肩头,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一声似乎是极度压抑的呻吟。
此时的方泊静虽然仍旧对陈半夜之所以受伤一头雾水,对方才周长功的话也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她此时一来心疼,二来也隐隐觉得周长功的话好像也未必完全不可信,所以心里未免愧疚。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有什么开口道歉之说,但她却破天荒地没有推开陈半夜,更没有再一巴掌扇过去。陈半夜享受着这难得一见的温存,身上虽然无处不疼,但心里却好像是乐开了花。
只是尽管这边这么闹腾,天游子怀里的方泊雅静却依然沉睡如故。天游子也不着急,也不掺和这边的事情,只管一边抱着方泊雅静的身体,一边用手心劳宫穴紧贴着她的后心轻轻揉搓,将一缕缕纯净无比的道家纯阳之力缓缓注入。这些纯阳道力通过奇经八脉散往四肢百骸,一边修复着那些破损的经脉、滋润着她的元神,一边还要向她体内的另外一个客人——已经能够化虚为实、独立存在的蛇巫灵蛊传递一种信息:你们虽是一体同生,却是人妖有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你已经能够独立存在了,那就不要再觊觎这个原本就不属于你的躯壳。否则,这些目前用来疗伤的内家真力,就随时有可能转化成要命的追命符!
他们这边各怀心事,各行其是,那三个人好像也根本没把他们这几个年轻男女放在眼里。隋玉书看起来是真的急了,他上前拉了一把,身材健硕的周长功没拉动,倒是把他自己给拽了个趔趄。
情急之下,隋玉书一挥手间,房门外边又窜进来了两个愣头愣脑的精壮小伙,不由分说,四个人抬起周长功往外就跑。看来这位隋玉书村长也并不是外行,他一回身划拉起周长功的百宝囊,只是匆匆地扫视了屋子里的其他四个人一眼,转身跟着就跑。
周长功那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迅速远去,天游子跟陈半夜对视一眼,都是一样的想法:跟着!这时候陈半夜可不能再继续在方泊静香肩上赖着了,他有点不情愿地站直了身子,拉着方泊静的手,又将天游子的背囊提在手里,一瘸一拐地跟着跑了出去。
这时候,整个羊犄角村已经完全炸了营,村里的街道上就像是变魔术一样出现了这里一堆那里一伙的人群。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面色惊恐,有些瑟缩又有些好奇地望着村子中心地带的一座宅院窃窃私语,对于天游子他们这一队奇形怪状的外来人居然是视而未见。
远远地,那座宅院门前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传来了周长功愤怒的叫喊声:“你们这是干啥!干啥!快把俺放下!他娘的,有你们这么请先生的?!快放下俺!”
然后就是隋玉书的大嗓门在叫:“对对对!快把你们长功叔放下!一点礼道也没有!长功啊!你快给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德昌这一家人,到底是咋地了?”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随即就是一阵似人非人极为低沉却又的大门里边传来。天游子他们心里一惊:这声音虽然怪异,但是却并不难分辨——这是隋德昌在怒吼,而且,这咆哮声里还夹杂着另外两个女性的声音!虽然还没有真正见到隋德昌,但是天游子却已经基本上做出了一个判断:此时的隋德昌肯定已经不是真正的隋德昌,他肯定是已经被某种意识形态的东西控制了。
作为龙虎门传人,这可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候,然而此时方泊雅静依旧沉睡不醒,似乎周围的嘈杂对她根本没有一点影响。方泊静看出了天游子的为难,她先把陈半夜扶到一处墙角坐下,然后又从天游子背包中取出一块毯子铺在地上,示意天游子将姐姐放下,自己则坐在一边守护着这一对伤兵。
天游子腾出手来,不再迟疑,马上分开人群走上前去,站在周长功身边低声问道:“周师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隋玉书似乎对这个陌生的年轻人这么硬挤进来有些不满,但看他跟周长功好像很熟,却又不太好意思发火,只能话中带刺地说了一句:“小伙子,你是长功家的亲戚吧?这里不是你玩的地方,长功啊!你是不是先让这小伙子回家?咱这还有一大堆事要处理呢!人命关天的事,就别耽误时间了!”
周长功这时对于天游子的本事已经是心知肚明,但他这样的江湖老手却绝对不会在众人面前自贬身价。只见他先偷偷向天游子挤挤眼睛,然后昂起头来斜着眼睛看着隋玉书来了一句:“你说啥?!你知道这小伙子是谁?他是俺的一位远房表侄,正宗的道家弟子!你这有啥事也别瞒着掖着,赶紧实话实说!”
他这一句话顿时将隋玉书说得缩起了脖子,在这片荒原上,真正的道家弟子那简直比大熊猫还要稀有。不过他随即又面露喜色:正所谓外来的和尚会念经,以大多数人的心理来说,像这种有点背景或是名气的外地人,他们之所以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在一个地方站住脚,那就肯定是有真本事的。
他不再迟疑,一句话将天游子等人真的吓了一跳:“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座宅子是隋德昌一个本家的。前几天的时候吧,也不知道这孩子哪根筋长错了,他突然放着自己好好的新房子不住,却带着他娘和他老婆跑到这里,非得说是要在这里借宿几天。没想到昨天夜里吧,出事了。”
周长功很不耐烦:“都这时候了,你就别拿出开会那一套来啰嗦了!捞干的说!”
隋玉书忽然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脸色发白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说道:“唉!你不知道,今天早上有人来串门,发现大门关着,敲门敲不开,又听到里边好像有什么野兽在叫。于是来,就爬上墙头去看。这一看不打紧,差点把那家伙给吓死。德昌那孩子一家三口浑身是血,就像狗一样正趴在地上撕吧着吃人呢!满院子都是胳膊、腿、还有肠子、心、肝、肺啥的,一看到院墙上有人,德昌那小子还抱着个东西扔了出来。喏,你看!”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两个人浑身一阵发冷,肚子里也是一阵恶心——院门一边的墙根里,竟然放着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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