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程老太太紧紧地拉着周孝正的双手,一边哭着,一边述说,“孩子,你怎么不找小姨?小姨天天盼着你出现,盼着你回来,可怎么等也等不到,小姨生怕自己死了也没办法见你爸妈。”
程老听着老伴说话没头没尾的,忍不住说道:“你先别哭,你总要让孩子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孩子在这,你可别激动,再进医院真的没机会说了。”
说完看老伴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去,看看她脸色还好,顿时放心了些。他看了看周围只有儿子、周孝正夫妻、林老头、和周老太太和医生,暗自点头,知道这些孩子腾出地方方便他们谈话。
等大家坐下,他看医生在那尴尬地发愣,“黄医生,你帮我去看着那几个皮孩子,老远就听到他们大呼小叫,让他们可别喝醉了。”
黄医生松了口气,赶紧上前看了看程老太太,发现情况还好,还是叮嘱了几句:“老太太你可别激动,你要再控制不住情绪,那我可要打镇定剂了。”看她点头了,他才放心往外走。
程老太太等黄医生走后,望着周孝正,“你现在应该知道你是周瑾瑜和顾明珠的儿子了吧?”
周孝正点了点头,沉声道:“刚知道。在这之前我意外得知有个人存在对我很重要,我不知道她是我的谁。15岁那年开始我四处寻找柳惜之,可没特征没任何的资料,我只能凭着对方是江南人士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
程老太太听了顿时泪流满面,急忙用手绢草草擦拭,哭道:“我就是柳惜之,也就是柳青莲。我是你小姨,是你外婆收养了我。我是你外婆娘家的隔房侄女,生下来就被抛弃,是你外婆抱我回家。外人当我是顾家的亲戚,没人知道我是顾家养女。我从小和姐姐一样养大。你外婆替我取名柳惜之,等姐姐五岁了,她说这名字不好,替我取名柳青莲,她说青莲往事已成尘。诗夸碧云句,道证青莲心。等顾家出事,我用了柳青莲的名字,平时你妈还是喊我惜之。
我姐姐顾明珠是很出色的女孩子。顾家正房只有她一个女儿,你外公把她当男孩子养。她和姐夫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常要好,我姐夫在出国前每年都会来顾家住上一两个月,当时我和勋哥、姐姐和姐夫时常在一起,姐夫是我们的头,他会很多好玩的,也很聪明,他天生过目不忘,才华出众。正如世人夸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戏称他是玉公子。
等他们从国外回来,两家就商定好了婚期,江南到京城路途遥远,从哪里发嫁,哪里迎娶全都商量好了,就等第二年办喜事。你外公外婆每天乐呵呵地整理嫁妆,我们一家人围在那里还开玩笑说姐姐嫁了把我们三人也陪嫁过去算了。可好景不长,那天就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姐夫死了,周家被灭门了,我姐当时听到就晕过去了,等醒来就安排了人手,连同你外公去了京城两个月,回来的时候瘦得只剩一层皮,躺了整整三个月,就这样半年多过去了。
家里没有男丁,姐夫过世了,很多人开始盯上咱家。那时你外公身体开始不行,还得强撑着。他怕自己走了,正房剩下的三个女人会被族人活活撕了,会被那些盯着顾家的土/匪/恶/霸抢了。
等他快要不行的时候,姐夫深夜回来了。你外公临终前拉着姐姐和姐夫的手,让他们带着我们往国外跑,再也不要回顾家。
等义父走了后,族人直接逼上门,要求过继,今天这房过来逼着过继,明天那房人就大闹,什么人都过来插手顾家正房的事。
义母等义父走了就躺着起不了,看到那些逼上门不到一个月就走了,临终前她笑着说终于不用拖累我们,让我们不用等她三七立即就走。
当时世道太乱,什么人都有,家里请了保镖也开始不安全。咱家就是块肥肉,谁也想咬一口。唯一交好的程家也插不进顾家族里的事,他们只能帮着处理外围的事,等得到消息说三班流/寇在组/织人手预备劫/色/劫/人。
姐夫考虑再三,族人相逼,外敌虎视眈眈。我们三人在程家的帮助下选择了诈死。可我们都不愿意出国,姐夫心中有恨。我们隐藏了起来,姐夫开始放下书本,学起枪法,培养自己的帮子。
他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开始在组织里培养自己的亲信,后来带了我们加入组织。可最终还是出事了,姐夫走了,我们的天也塌了。当时姐姐怀着身孕眼看生产,要不然真要跟着姐夫走了。
姐夫临终告诉姐姐,一定要保护好两家的唯一血脉。让孩子长大后一定不要当百无一用的书生,像他一样空有头脑,没能力保护父母,没能力保护妻子孩子。他说对不起姐姐,让她好好的活着,帮他看着孩子长大成人,他在下面等着姐姐一起投胎。
姐姐生下了这个孩子,连亲信也不敢相信。她跟我说打算把孩子送到一个秘密的地方,这样孩子才能安全,如今姐夫去了,已经有很多人知道顾家的家底,都开始看她眼神不对劲。她怕孩子被害,她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她开始想了好几天后,告诉我自己要出去一趟,让我给她掩护。
等她回来,孩子也不见了。我哭着问她孩子哪去了,会不会有危险,要不我们再诈死,我们这回逃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了。义父义母走了,姐夫走了,这个地方我们也不要了,我们姐妹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
姐姐抱着我哭着说,走不了了,走到哪里都一样。姐夫名气太大了,顾家家产太多了,谁都是敌人。她不能告诉我孩子在哪,不是不相信我,是知道了没好处。万一她出了意外,会有人带着信物找到我的,有那么一天的话,让我好好养大孩子。
当时1917年什么**团、义/军、土/匪到处都是,我们连顾家也不敢回去拜祭。后来姐姐把义父义母留下的东西全捐了。姐姐说财去人安乐,这次任务后就可以陪着孩子长大,等孩子大了就可以去见姐夫了,她说姐夫老是说想她。
可、可是姐姐还是没能活下来,她替我挡了一木仓,就那么倒在我的面前,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我使劲地按住血,可血还是一直留。我就这样看着姐姐想要告诉我什么,却说不出话的地死不瞑目,就那么活生生的没气了。”说到这里,程老太太哭得浑身发颤,极力地深呼吸。
身边的程思谨早就准备好了药和温开水在旁边等着,一看他妈不对劲,急忙抱起她往她嘴里塞药灌水。
林老爷子担忧地问道:“她这身子受得了吗?前几天才抢救过来。先让她躺会,别让她说话了。”
程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没用的。她惦记了四十多年,每年都是这么过来,就让她歇会再说。这次找到孩子,我们也不怕死后没脸见大姐他们了。”
程老太太靠着儿子怀里,双手还死死地拽住周孝正的手,紧紧地盯着他,生怕他离开。这辈子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这个孩子,一直生死不知,如今好了,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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