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淑慎……”。
“淑慎啊……”。
“淑慎,皇上旨意已下,是阿玛没用,在皇上跟前不得脸面,没能给你求来免选”。
“阿玛,我没事,我明白的……”,没关系。
反正都是嫁人,嫁给谁不是嫁呢。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尔佐领讷尔布之女,辉发那拉氏,为满洲镶蓝旗,天姿清懿,性与贤明,柔娴内正,淑问外宣。
是用命尔,为宝亲王之侧福晋。
钦此!
彼时皇宫乐善堂中,宝亲王福晋领一众女眷宫人于一宫门前叩首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咨尔江南河道总督高斌之女,使女高氏,秀外慧中,兰心蕙质,品性端雅,柔嘉表度。
今特册为宝亲王之侧福晋。
钦此!
雍正十二年,三月,正值草长莺飞季,万物复苏。
裹携着绵绵春雨,淑慎进入了紫禁城的乐善堂,成为宝亲王的侧夫人。
今上膝下仅余两位皇子,皇四子宝亲王弘历,皇五子和硕和亲王弘昼,前者久居宫闱,已然得承天恩,是众所周知的隐形太子。
宝亲王于康熙五十年出生,雍正爷五年七月迎娶嫡福晋,出身满洲镶黄旗的沙济富察氏,满门权贵。
二人说是夫妻和顺,恩爱两不疑,真真算得上一段金玉良缘。
四四方方一片红中,淑慎低垂着眼眸摩挲指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
算起来宝亲王竟比她大了七八岁来着,盯着红盖头的淑慎莫名就想着:
这算不算老菜帮子呢?
随即又否掉,应该不算的。
侧福晋可配置婚礼,外头吹吹打打实在让人心烦,她其实很喜欢安静。
往往没有人的时候最享受的便是晒着太阳跟自己的影子无聊且友好的对话。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喜轿堪堪停住,城南到皇城真够远的,她又想。
昏昏欲睡的淑慎在宫廷嬷嬷的提醒下出了轿门,随即是跨火盆,马鞍子,忙忙碌碌的她像极了一只提线木偶,被人架着走。
乐善堂原为乾西二所,五进院落,前后院为府邸,外加一处小花园,比不得宫外随便的一座王府来得宽敞。
无非是胜在意义非凡。
一路由嬷嬷搀扶着跨过东阿斯门以及二宫门,最后来到银銮殿。
眼前红彤彤的啥也瞅不见,哪怕是白天,她也只能低垂时能看到自己的鞋背。
听着嬷嬷的提醒,以及司礼太监的高呼:
“跪!”。
是她一个人跪,她知道上头坐着宝亲王,其身侧是福晋富察氏,富察容音。
回想起刚进门时跪迎她的人一大堆:
试婚格格噶哈里富察氏,属正黄旗包衣,雍正爷三年内务府三旗选秀入府,佐领翁果图之女,初为试婚格格,后于六年五月生皇长子永璜,九年四月又诞下皇次女,奈何早夭,如今提为了庶福晋。
格格金佳氏,内务府正黄旗包衣出身,上驷院卿金三保之女,同样是内务府三旗所出。
江南士绅苏召南之女,格格苏氏,已二十好几了,据说走了宫里边那位熹贵妃的路子,比她早几个月抬进来的。
还有格格黄氏,格格陈氏,格格柏氏,乃至格格珂里叶特氏。
哦,没迎的人也有,宝亲王正儿八经的青梅竹马,雍正爷三年进的潜邸,如今被超拔做了侧福晋。
虽为包衣,却跟她同一天接的旨,乃前朝重臣高斌之女,只是没有婚礼。
耳畔的声音依旧在持续,打断了淑慎满脑子的乱七八糟:
“侧福晋向王爷福晋行大礼!”。
“起!”。
周围嘈杂一片,淑慎七拐八拐终于进到后院,清风居。
正房面阔五开间配俩耳朵,明间正厅,东次间卧室,东稍间浴室,西次间暖阁,西稍间为书房,东西厢房各镶了一只耳朵。
院子里有俩棵石榴树,还有个紫罗兰搭棚,置桌椅,夏季赏月夜里吹风都很合时宜。
入夜。
翡翠珍儿随候两侧,都是她带来的陪嫁。
珍儿性子比较活泼,不太聪明,胜在忠心,擅长各种八卦搜罗。
“主子,奴婢都摸清楚了,府里如今分派三系”。
“福晋富察氏起首的正院,黄格格同苏格格为之马首是瞻,且福晋同才入府不久的苏格格乃闺中密友”。
虽然咱也不知这一个京中贵女,一个江南美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隔千里怎的就好朋友了。
但人家说是,那就是吧,左右相差也就一岁,想来机缘巧合下认识与的吧,如今又嫁与同一个男人,也是缘分。
“另一则是高侧福晋,最早随的王爷身旁,封侧福晋的旨意才下来没两日,那金佳格格便靠了过去,也不知是否一早敲定的”。
“最后一派便是格格陈氏,柏氏,珂里叶特氏一流的中立派”。
“哦,对了主子,富察庶福晋同福晋……隐隐有对立之态,二人争先恐后的抢生孩子,如今府中的孩子几乎都被她俩包揽”。
翡翠稳重且略通药理,适合干大事。
“主子,清风居上上下下十几号人,除却我跟珍儿,其余半数都是家中安排的人手”。
一一听过后,淑慎舒出一口气表示知道了,然后从床上抓把红枣花生往嘴里塞,一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她头昏眼花。
珍儿见状麻溜的跑桌边端来一碗牛乳茶,“主子”。
淑慎接过,吃得很欢喜。
门口传来动静的时候,淑慎已经吃了半饱。
在翡翠两人的合力倒腾下,盖头严严实实遮回了原位。
弘历身材修长,五官立体,轮廓分明,加之出身天潢贵胄,气质独一份儿的矜贵傲气,格外有压迫感,自带一份无形的魅力。
翡翠:“参见王爷”。
珍儿:“参见王爷”。
弘历摆摆手,两人双双对视,默契的出房门。
男人姿态随性的取过托盘上系着红色蝴蝶结的挑秤,绣有鸳鸯蝴蝶图纹的品红色盖头被轻轻扯开。
露出淑慎一张圣洁的面容,清冷如月,叫人诡异的不忍亵渎,透着一股子莫名飘渺的仙气,抓摸不住。
弘历的眼底亮了一瞬,他不好色,却并非不喜美人。
尤其是这样绝色的女子。
“辉发那拉淑慎?”,他坐到一旁。
淑慎看着他,点头,看上去似乎很乖,“对的”。
弘历摩挲着挑秤,“终温且惠,淑慎其身”。
他扭头微微抬起她的下巴,没有任何挑逗,动作自然而然。
这个名字似乎同她不是很相配,或者说,配不上她。
淑慎眼底滑过疑惑,看他的眼神像看着一张桌子,一个凳子,不带任何情绪。
弘历出生尊贵,为雍亲王府唯一的满军旗小阿哥,自幼天资聪颖得当今重视。
傲娇的很,轻而易举便得到了太多的东西,以至于他觉得周围源源不断侵向他的资源都是理所当然。
包括女人的爱慕,像是完美的富察容音,他的嫡福晋,像是艳若桃李的高氏,他的侧福晋。
他并不是很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若眼前的人换一张脸,敢这么冷待他,那绝对得独守空闺,哪怕是新婚夜。
不过……
弘历的目光扫过淑慎澄澈的眸底,倾身上去,将她压在身下。
任他予取予求。
次日天不亮,淑慎身旁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被吵得有些烦的她翻过身,被子一盖,谁都不爱。
弘历无声的笑了笑,看得李玉心底直呼稀奇,贴心的替他整理好腰间荷包后。
小眼神不由自主朝着薄薄一层床畔扫去,遥想福晋都得恭恭敬敬起身站着蹲着跪着替王爷打理衣身,生怕出现一丝纰漏。
出门的时候,弘历交代了两句好好伺候便大跨步离开清风居。
请安时间巳时正刻,淑慎被翡翠轻声唤醒,动一动,浑身酸爽,那叫一个泪眼朦胧。
艰难起身梳洗完毕,又快速用了碗钵钵,淑慎便领着珍儿出门了,翡翠留守院中打理一应事务。
正院高朋满座,淑慎的到来像是摁下暂停键,她听到了倒抽气的声音。
从小听到大,都听腻了,也习惯了,她这张脸的杀伤力她是知道的。
她美且自知。
“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
淑慎换了起,随即见福晋走了出来,便同大众一块儿蹲了下去:
“嫡福晋吉祥!”。
“都起来吧”。
这是一道由内而外散发着温柔气息的声音,与淑慎的外冷内冷拒人千里形成鲜明对比。
接下来淑慎执了妾礼,向富察福晋正式敬茶。
然后是认人名场面。
富察皇后,若茉莉,远望自带雍容华贵,近观柔态可亲,温柔恭谨,内敛不张扬,典雅大方。
高侧福晋,若牡丹,璀璨绚烂,灼灼其华,燃烧着春日里最后的热烈。
富察庶福晋,若月季,稳重温和,处事周到,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苏格格,若春兰,孤兰生幽园,众草共芜没,自带一股君子不慕名利的高洁情操。
金佳格格,若雏菊,野菊荒苔各铸钱,金黄铜绿两争妍,体态略显圆润,眉目似笑非笑,让人瞧不清真容。
黄格格……
柏格格……
陈格格……
海格格……
到底大家不熟悉,短暂接触下来都是聪明人,没有谁会第一天就没头脑的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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