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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忽然传来一阵酸甜交织、清爽脆嫩的触感。
汁水在舌尖迸开,伴随着近在咫尺的咀嚼声,让我猛地打了个激灵。
我僵着脖子缓缓低头,只见自己手中拿着一枚圆润饱满的果子。
它呈现出完美的苹果形状,表皮却诡异地分成两半,一半是鲜艳欲滴的赤红,另一半则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哪怕再迟钝,我也立刻认了出来——
这不是别的,正是善恶分别树的果实。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我大脑“嗡”地一声,突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又听“咕咚”一声,喉结居然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将嚼碎的果肉干脆利落地咽了下去。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拿着那颗被咬了一口的果子,眼神涣散地抬头望天。
完了。
彻底完了。
哪怕跳进弱水再泡个三天三夜,也洗不清我刚刚干的这档子事。
我甚至破罐子破摔地想,事已至此,不如安静等待苍穹被染成猩红的血色,希珀尔的本体堂堂登场。
说不定到时候我扑通一声跪下,磕他个九九八十一响,还能求得她大发慈悲,愿意让我回去处理完现实的烂摊子再沉尸弱水。
不过……人类的礼节,对于希珀尔来说真的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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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阳光灿烂的伊甸园依旧风和日丽。
天没有塌,地没有裂,穹顶也没被撕出猩红的裂缝。
要说最红的东西,就是我手中那颗缺了一口的果子的一半了。
我不信邪地盯着果子那缺了一角的部分,忽然把它翻了个面。
抱着一种“吃都吃了”的想法,我对准那在阳光下乌黑油亮的果皮,有些不甘心地又啃了一口。
“咔哧”
还是刚刚那个味道。
说实话,口感确实不错,脆爽多汁,酸甜适中。
但要真论起风味来……
和人类专门培育出的冰糖红富士相比,它既没有那么清甜,也不够沙脆,甚至隐约带着点涩味。
我又等了一会。
四周依旧风平浪静。
只有一只胖乎乎的蜜蜂晃晃悠悠地飞了过来,在我耳边嗡嗡两声,然后若无其事地绕着那颗传说中的“禁忌之果”盘旋了两圈,毫无敬畏之心。
终于,我叹了口气,决定暂时把“希珀尔为什么没有亲自降临将我撕成碎片”这个问题抛到脑后。
人嘛,总得先面对眼前的问题。
我开始努力回忆自己在误食禁果之前,到底干了些什么蠢事。
记忆向前一点点追溯,最终稳稳定格在了我与柴郡猫分别之后——
在那只疯猫的提醒下,我去找了小动物们,打算和它们也告别一声。
消息不知怎么传开,一听说我要离开,仙境里的小动物们立刻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它们围着我转来转去,蓬松的毛发、柔软的羽毛和湿哒哒的鼻尖蹭得我满身痒痒。
它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板着脸强装冷淡,有的满眼委屈却倔强不肯掉泪。
但一致的是,谁也没有真正出声挽留我。
“哼,要走就走呗,谁稀罕。”老鼠嘟囔着,甩着细长的尾巴钻进了洞里。
没过多久,它和几只鼹鼠搬着几大桶沉甸甸的酒出来,七歪八斜地摆了一地。
“我亲手酿的!”老鼠用爪子拍了拍其中一桶,骄傲得不得了。
“那年最新鲜的浆果!每一颗都是我亲自挑的,连一只虫子都没放过!”
“老鼠酿的酒?”鸭子站在一旁,歪着脑袋打量那些木桶,眼睛骨碌碌乱转。
“那不就是‘老鼠酒’?哎呀,这名字听着可真够怪的。”
“这叫‘洞酿浆果风味’!”老鼠吹胡子瞪眼地反驳,“你这只整天只会嘎嘎乱叫的水鸟,懂什么叫工艺?”
鸭子压根没打算理会它的怒火,只是“嘎嘎”几声,扭着屁股去另一边找小鹰玩去了。
疯帽匠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变戏法似的,从他那顶高帽子里摸出了几只锃亮的黄铜水龙头。
“一圈,两圈,不能转多……”他嘴里念念有词,将水龙头一只只旋进橡木桶上,“就像下午茶永远停留在六点钟。”
伴随着一阵欢快的咕咚声,红宝石般嫣红的酒液从龙头中缓缓流出,馥郁的酒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三月兔挤开打着鼾的睡鼠,给茶桌铺上一张崭新的花布,手忙脚乱地摆弄起茶具。
渡渡鸟经过,随手捞过一个精致的茶杯,接满酒,礼貌地递到了我面前。
我望着那杯泛着光泽的深红色液体,有些迟疑:“现在喝酒……不太合适吧?”
“我亲爱的渡,在告别时喝酒,这是符合礼节的。”渡渡鸟一本正经地答道。
“更重要的是,气氛需要一点黏黏的东西粘住,比如酒,比如眼泪,比如巧克力布丁。”
我正考虑该不该吐槽这三者是否真的能“粘住气氛”,鹦鹉却抢先一步插了嘴。
“怕什么怕!”它扑棱着翅膀,嗓门大得我耳朵疼,“这酒甜得像果汁!风一吹就醒啦!”
“像你这样头脑清醒、眼神清明的家伙,喝点酒,才显得——嗯——可爱一点。”
鹦鹉特地在“可爱”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让我分不清它是不是在有意激将。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他们这么认真,我若再推辞,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于是我不再多言,在茶桌边落座,环视一圈——
小动物们一个个或坐或站,眼中都带着亮晶晶的光。
我举起那只被渡渡鸟灌得满满的茶杯,清了清嗓子:
“cheers!”
所有小动物顿时欢呼起来,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乱哄哄又热热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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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老鼠酿的酒确实出乎意料地好。
浆果的香气浓郁,也不失陈年橡木桶的沉稳,口感圆润顺口,甜度与酸涩平衡得刚刚好,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品。
至于结果,自然是毫无悬念地——全军覆没。
三月兔趴在茶桌上抱着茶壶号啕大哭,渡渡鸟把脑袋缩到了翅膀里面,嘴里念叨着“下午茶不能没有你”之类莫名其妙的台词。
疯帽匠醉得更是厉害,倒栽葱般躺在草地上,还在梦呓般咕哝着:“时间……不准流……六点钟……必须是六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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