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沙溪镇会因溪流改道废弃一个又一个原址，”因为有溪流而过的沙溪镇才是真正活着的城池。
沙漠中的旅人会自动寻找绿洲，寻找活的希望，沙溪镇于这里的意义，就是将绿洲两个字具象出来。
沙溪镇的官员早就知道林行止会来，这些日子都会安排人手等待。
见到与之前进城格格不入的车马，便有机灵的小厮回去禀报，不过片刻，城镇的官员全部到齐，而后站在城镇门口兴高采烈地迎接这位朝廷王爷的到来。
有了真的对比，假的就显得漏洞百出。
城镇门口的告示牌上贴着被通缉的钦犯名单，再配上一幅幅凌乱嘈杂的画像，哪怕真人站在眼前都不一定能认出。
好在这些罪大恶极的钦犯早在前一个沙溪镇时就被蜘蛛妖物理消灭，而蜘蛛妖也被沈瑶毁尸灭迹。
这个地方，今后或许还会出现新的黑沙帮，但那个时候肯定是在许久之后，希望这样一个安宁祥和的城镇，能在这里坚持的久一些吧。
“回王爷，此地乃是八年前所建，得知溪流改道的第一时间，吾等便组织百姓进行集体搬迁。
如今经过数年恢复，新的沙溪镇与先前早已别无二致，甚至在建筑和人员安置上更胜一筹。”
这可是自己在任的功绩，有了它才能顺利升迁，进入更加富饶的城池继续当官。
沙溪镇的官员来到这里数年之久，能这么坚持不就是为了多赚政绩好换一个不错的地方享福。
别提什么忠心耿耿，为国为民，这与现实并不冲突。
一行人下榻处在官方驿站，林行止还需接待沙溪镇的官员，故而先行一步，徒留沈瑶应付琐事。
“便不必事事报于我，你们先下去自行处理。”
挥了挥手，转身坐在榻上吐了口气，沈瑶唤来脑海中的系统，询问沙溪镇可有什么异样。
异样？
没有没有！
系统表示这是个新城，里面的小偷小摸虽然不少，但罪大恶极的屈指可数，或许可以说黑沙帮的存在，间接在帮助周围的城池维系稳定，毕竟黑沙帮的首领毫无底线无恶不作，这导致犯了事的人员都会在第一时间向黑沙帮靠拢。
沙溪镇外告示板上的钦犯，十之八九都已死在蜘蛛妖口中，成了一张张被风吹走被黄沙掩埋的人皮。
黑沙帮灭亡的消息一日不传出来，周围城池便能多坚持一日安稳。
‘这可真是一个稳定剂啊，’比其他任何东西都好使，自动将人们分成两个走向，好好过日子的留在这里，其他乱七八糟的全都离开。
沈瑶：……
‘这里没妖？’不可能，她进城时都已闻到妖气。
‘有，但这些妖，胆子小得很，’系统说完还不忘放出几段影像力证自己的结论。
‘原来是沙鼠，’倒很符合沙漠定位，像那种与世隔绝未被污染的老实妖。
确实老实，因为沙溪镇的官员都知道它们是妖。
人家不捣乱不惹事，老老实实交税，老老实实做生意，就连沙溪镇数次搬迁，它们都出了力。
林行止：……
代圣出巡这么久，这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从一个朝廷官员嘴里里听到介绍妖精的推崇言语，并且这位朝廷官员还非常热情地促成了人妖双方的初次见面。
因为身边就有一位大妖常伴左右，所以林行止不害怕妖精，他就是好奇，甚至有些兴致盎然。
“王爷，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这妖，真的是好妖啊！
便宜耐用还不担心造反，没有比它们更合自己心意的啦。
“本王相信袁大人所言非虚，毕竟沙溪镇的一切有目共睹，”这么多的建筑，光维护修养就是一笔庞大开支。
沙鼠成精的妖物，自身擅长的能力都会进行强化。
雇佣人还会考虑作息和食物，雇佣妖就不用想这么多，在某些方面，妖确实比人更受欢迎。
林行止到底见了沙鼠一族的首领，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
别看说起话来鼠里鼠气，但意外的非常合眼缘。
林行止揉了揉鼻尖，控制住想动手撸一撸对方的心理，谁让这个小胖子不管是身高还是体重都像一颗圆溜溜的鼠球，瞧着就知道这一族不缺粮食。
“它们想要什么？”沈瑶撑着下巴，神色认真地看向正在脱衣的林行止。
晚上回来，林行止便忍不住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讲给自家娘子。
沈瑶果然更关注那群沙鼠，妖精做事单纯却有目的，就像对方迫不及待地想见林行止，肯定心中有所求。
“想得到皇上所写的公开旨意，承认它们也属于离国子民。”
林行止换好寝衣，快步来到沈瑶跟前直接坐下，头顶上方的光影被遮挡许多，眼前的视线变得昏暗。
沈瑶抬眸轻笑出声，“这么简单？”
林行止嗯的一声，就是这么简单，其他条件或许还要仔细斟酌思考，但这道皇上旨意，他手里就有。
“我已经答应它们，不过还要等些时日再次确认，”不能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代圣出巡的意义便在于此。
接下来的时间是林行止和沈瑶对整个沙溪镇全面考察。
这可不是传统意义的游玩，这次他们带了任务，除开明面上被众人关注的两人，其他的下属也好，禁军也罢，都被林行止打散调查，以此来获得沙溪镇的真正数据。
系统也在其中出了大力，毕竟它的全面监控不像人类还需要休息和一日三餐，它可以不间断很长一段时间，理论上只要盯得足够久，就没有能够隐藏起来的秘密。
事实证明，沙溪镇确实不像其他城池埋了那么多雷，甚至连沙溪镇的八卦也显得清新可爱。
其他城池的八卦不是二五仔就是细作背叛，要不就能闹出妖吃人，人利用妖等跌破常人三观下限的事。
沙溪镇就是简单的家常伦理问题，今天你吃我没吃，明天我偷偷吃不让你吃，后天我们两个和好一起吃。
系统：……无聊幼稚！
这么一通查的好处在于沙溪镇向他们展示出来的真实都是真的，虽然身上也有其他城池存在的毛病，但它强就强在能够自我纠错，不像那些中大型城池，内部势力早已根本地固，朝廷想管，就只能将它们全部打掉重组。
明黄色的圣旨递到沙一手上，作为沙鼠一族的首领，沙一这些年带领大量鼠族在沙溪镇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就是为了这张明确承认它们的旨意。
声音颤抖地谢过林行止，这位鼎鼎有名的朝廷景王，沙一张嘴大哭地像个孩子，和袁大人抱在一起可怜又可爱。
林行止抬手揉了揉额头，咳咳两声才让这一人一妖从刚刚的忘我状态分开，“再过两日我们便会启程离开，还望你们莫忘朝廷恩义。”
“一定一定”
“微臣谨记”
这可能是继溪韵城之后，又一座让沈瑶过的舒心安宁之地，毕竟确实没什么事，每天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休息养神，如果接下来的城池都这样该有多好。
‘那不可能，沙鼠不敢作妖是因为它们一族天生不擅动手，加上自己性情胆小，惧怕人类。’
换成其他妖精都不可能这么顺利，想要妖精为人类服务？很简单，打过这群妖精就行。
沈瑶坐在马车上，身后是不断远去的沙溪镇，‘能打过妖精的都不是普通人，西面一向是朝廷管控浅薄之地，这里的民风不比北面柔顺。’
沙溪镇是例外，也只能是例外，其他城池完全没有复刻模仿的本事。
果然，接下来其他几座城池的情况完美验证了沈瑶说过的话。
不管是雁鸣镇的荒凉与残暴，还是风铃城的空寂与虚无，亦或者是玉带城的贪婪与冷漠，都让林行止一行人暗自吃惊。
这些地方与沙溪镇不过相距数十里，怎会如此天差地别？
他们在沙溪镇的日子恍若黄粱一梦，梦醒便消失不见。
回归现实的第一件事，就是明白自己出巡目的，几个道观弟子被各路妖魔鬼怪翻来覆去抽打磨练，人瞧着虽然萎靡不少，但在道法方面却是进步飞快。
唔
这或许就是长生道长让他们随队伍先行离开的原因，再没有比这种更能见识世面的机会。
‘好些日子没活动活动手脚，冷不丁动手还有些不习惯。’
漫漫黑夜，星河璀璨，沈瑶站在一处空地上，风沙卷起身上垂落的道道衣摆。
系统：……上一个被直接扬了的蜘蛛妖有话要说。
觑了眼倒在地上的妖精尸首，系统默契地闭嘴不言。
掐诀施法，将妖精尸首物理消灭，沈瑶转身离开的同时利用沙漠特有的风沙将痕迹进行掩盖。
此时他们已在沙漠待了几个月，早已习惯了与黄沙为伍。
噼里啪啦——
点燃的木柴发出烧断之后的声响，沈瑶回到营地，刚坐下就听见系统在感叹几个道观弟子正在经受毒打，怕是没有几刻钟便会落败。
‘长生道长再不过来，这些人就要回京还俗了。’
系统看着这群小道士这一路上不断地受挫受挫再受挫，再好的心性也受不住这么折腾。
‘长生道长已经忙完七星城的事，赶过来的话，应该不会太久。’
毕竟长生道长是得道高人，不像他们赶路要考虑各种事，长生道长只需定位准确就能一步到位。
系统表示话这么说没错，但谁让他们目前还在沙漠呢。
众所周知，想要在沙漠准确定位非常困难，长生道长也是第一次过来，瞧着……似乎不太容易。
沈瑶闻言哦了一声，‘那怎么办？慢慢等吧。’
先前再难都能熬过来，眼瞧胜利在望还能放弃？至于几位道观弟子的心态问题，那是道观和长生道长需要解决的事，沈瑶只要保证在长生道长抵达之前，道观弟子们还活蹦乱跳就行。
道观弟子们确实还挺活蹦乱跳，不过这不是高兴的表现，而是被那些妖精追着抽不得不跳。
这些人也是见识到了社会的险恶，之前在京城过的什么日子？来了这里又过的什么日子？
师祖在上，快来救救处于水深火热的弟子们吧。
“哼！真是丢尽我们道观的脸面，你们当初如何学的道法？”
长生道长与林行止一行人汇合之后，都没来得及歇脚，就跑去几个道观弟子面前训斥一通。
当真让他无颜面见诸位师祖，出来磨练这么久，怎么还这般菜？！
几位道观弟子：……
不会就练，菜就多练！
长生道长的到来更让几位道观弟子过得生不如死。
往常可以说他们怎么样，沈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与他们计较太多。但长生道长不同，长生道长恨不得将他们的脑袋里装满道法知识，让一个庸才变天才，给道观带来更多的希望。
可惜这不过是长生道长的妄想，不是那块料，怎么偃毛助长都不管用，好在长生道长也不是一点慰藉都没有，这不是还有已满三周岁的林晟璟嘛，长生道长赌上一切的底牌。
沈瑶：……
沈瑶看着已经正式入门，随长生道长修习道法的林晟璟，在看着不远处被长生道长骂的跟孙子似的几位道观弟子，一股荒诞之感油然而生。
不是觉得自家女儿得如此重任荒谬，更不是觉得长生道长这么做荒谬，只是单纯认为这样大的反差，怪不得天才两字可遇而不可求。
林晟璟的天赋和悟性，让她能完美理解甚至掌握长生道长教给自己的任何道法，可几位道观弟子不同，他们哪怕反复练习不断加深，运用起来依旧不太熟练。
当道观弟子们受不住这种落差自请离开时，长生道长罕见的没有骂人，而是沉吟片刻后与他们畅谈一番，紧随而来的就是身上压力骤然减弱，总算让几个可怜的道观弟子松了口气。
这次的西行之旅接近尾声，一行人马从沙漠出来，不想半路上竟碰见了来自京城的熟人。
“圆空大师”
皇觉寺的资深高僧，地位和能力仅次于主持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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