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沉眉怒目,死死盯住眼前逃跑的身影,焦急之中回头看了眼杨晋一,心里放心不下,便也不敢再追击,折返回后者身边,但见他双目紧闭,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尽是一道道细微的裂纹,内心无比震撼,当即高声诵诀,顷刻间,无数土黄色的梵文凭空而现,悬浮在二人身遭缓缓旋转。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悬浮在虚空的梵文数量已近遮天蔽日,它们铺陈在空中,似一口刻满了梵文符咒的大锅,将杨晋一的识海完全笼罩起来。
当空明停止诵经后,他的神体因为过度消耗,肌肤和身上袈裟的颜色竟然变淡了许多,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凝眉望向脚下的杨晋一,见后者不知何时已苏醒过来,关切道:“现下感觉如何?”
杨晋一浑身上下如遭刀切,痛苦地摇了摇头,看来情况并不太好。在空明的帮助下,他勉强站起身来,但见空明为自己如此消耗自己神力,心中甚是感激,愧疚道:“大师,您……您还好吗?”
“不必担心,歇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得知对方只是消耗巨甚,并没有伤到元气,杨晋一方才放下心来,叹息道:“那日我在丹海中,明明只见过一个,谁知……”
空明嘶哑道:“它必然是使了剑宗的化神谱。”放眼环顾四周,“这里不比外面。要想在此处使出化神谱,老衲猜想只能将自己的神力一分为二,方才能行。倘若如此做了,分身后的神体直接与本体相联系,一个受伤,必然会影响到另外一个。”
“适才老衲击杀了它的分身,相信对其本体也造成了反噬。现在我已布下封印,谅它在短时间内也没办法破阵闯入。唉,老衲今日打草惊蛇,往后就算再想帮你,那家伙也已有了提防,不会轻易露面。在此期间,你需尽快养伤,一旦伤愈,就要找到令神识变强的方法,否则等它先于你一步恢复过来,恐怕你就……”
杨晋一心中感到一丝绝望,暗想对方只凭一半的神力就将自己打成重伤,一旦等它完全恢复,自己如何是其对手?
“要想迅速恢复你的神体,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修炼我寺‘金莲镇识台’。”空明面色严肃地盯着他,“只是你不是本寺弟子,恐怕不能修炼此法。如若你肯拜入我寺,那老衲就可名正言顺地向你传授此法。”
杨晋一低着头默不作声。
空明又道:“自本寺创立至今,从没有给门外弟子传法的先例,贤师侄眼下也是无门无派,不如考虑加入我寺,待得学成此法,再另做打算,也不是不可。”
言外之意,杨晋一先拜入般若寺,学成之后再返回世俗,如此一来,既不令空明为难,自己也能学得保命之法。
他沉默良久,对空明长揖在地,道:“前辈良苦用心,晚辈感激不尽。倘若晚辈假意拜入般若寺,岂非是向佛祖打诳语?这既不敬于佛祖,亦不敬于前辈。”他想了一想,叹道:“前辈的心意,晚辈心领了。”
“阿弥陀佛。”
空明双手合十,也是叹息一口,嘶哑道:“你这次伤了神体,旁人无法相助,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如若你执意不肯修习这套功法,神识恢复的速度必然缓慢,万一那异宝先你一步恢复,恐怕……”
杨晋一表情一滞,一抹哀色浮现在脸上,良久,抬头看着四周的封印,道:“前辈已经帮了我大忙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晚辈自从家中镖局出事至今,每每遇难,都有前辈高人施以援手,助我脱困。现如今,终于到了考验我的时刻,这次晚辈纵是拼上这条性命,也想搏上一搏。”
空明不再强求,抬手在他额间写下一个符咒,便与他一起退出了识海。
外面此时已是夜深,善远听到屋内师父的呼唤,捧着一支点亮的灯台的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入门后,但见师尊空明面色惨淡,大汗淋漓,其对面的杨晋一一脸菜色,眼神疲倦,不禁骇然失色,惊道:“师父,你们……你们这是……”
空明对他道:“他神识受创,你背他回寮院歇息,嘱咐寮院首座好生照顾,切莫疏忽。”
善远还想问什么,空明示意他再不敢耽搁,命他速去。善远当即背起杨晋一,直奔寮院而去。
二人走后不久,空明的精神忽然变得颓靡起来,坚持不久,身子一斜,斜倒在地上昏迷了过去——他还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消耗神力。尤其这次凭靠己身神体,为杨晋一布置了足足两个时辰的封印,消耗之巨,近百年间也未有过。
三日后,正午。
昏迷了两天三夜的杨晋一终于睁开了眼来,他只觉喉中热辣干涩,张着嘴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屋中正闭目念经的小和尚听到动静,赶紧跑出屋子,没一会儿从外面端来一碗清水,而后将杨晋一从床上扶坐起来,把碗递到了他的嘴边,道:“师兄,喝些水吧。”
杨晋一只觉头昏脑涨,四肢绵软无力,勉强饮了一口水润润嗓子,问道:“有劳师弟了。”
小和尚颔首表示不必客气,叮嘱他多喝两口水,道:“方丈说你受伤严重,尽量不要起身,保持平躺静养。”
杨晋一勉强撑住自己身子,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已有两天时间了。”
“两天?”杨晋一心头一惊,从床上爬坐起来,道:“方丈大师现在哪里?我想去见见他。”
小和尚道:“师兄快快躺下歇息,不然方丈将要责罚弟子。我这就去请方丈过来,你莫要起身活动。”说完,立掌快步走出,去寻空明去了。
杨晋一躺回床上,只觉浑身上下并无异样,但精神极度疲乏,忍不住又要昏睡,暗想不能在前辈空明来之前再睡过去,当下使劲掐了一下自己腰间的皮肉,剧烈的疼痛令他短暂地清醒,环顾四方想分散注意力。
但见自己所处的房间只是一间普通的寮房,陈设极为简单,一张床,一张八仙桌,几张木凳,均是醇厚古朴的灰褐色。上面屋梁油光岑亮,下面青石地面亦是一尘不染,整间房的陈设虽然简单,却给人一种恬静舒适、寡欲安详的超脱世俗的错觉。
整间房中,唯一显得有点突兀的,当属墙上一幅黑字白底的笔墨,杨晋一仔细观详,但见上书八行字,当下小声念道:“神照太虚种灵胎,莲根千丈破幽垓。沧溟倒卷浇玉蕊,一念花开镇九骸。金茎贯宇通玄窍,万劫心焰煅莲台。踏海凌波三界小,神霄顶上梵天来。”
但觉当中一些内容似曾相识,心中默念一阵,眉头微凝,“难道……难道这是前辈提起的‘金莲镇识台”?”心中骇然,又想:“可是他为什么将这法门挂在这房中?难道是故意要传法于我?”心中将信将疑,赶忙闭上了双眼,不敢再看。
他紧闭双眼,心绪如潮翻涌,不知不觉间,意识再次沉入一片浑噩。
睡梦中,先前那幅笔墨如同烙印,八句玄奥法诀在他识海中反复闪现,挥之不去:
“神照太虚种灵胎,莲根千丈破幽垓。
沧溟倒卷浇玉蕊,一念花开镇九骸。
金茎贯宇通玄窍,万劫心焰煅莲台。
踏海凌波三界小,神霄顶上梵天来。”
……
一遍又一遍,任他如何抗拒,那法诀依旧如洪流般,强行涌入识海深处。
“杨晋一。”
一个声音穿透梦境,幽幽传来。
“杨晋一。”
这一次,那呼唤声清晰了许多,带着一丝说不出的熟悉。
“杨晋一!”
声音陡然炸响!杨晋一猛地睁开双眼,惊觉自己竟置身于识海中心,周遭尽是密密麻麻、流转不息的古老梵文。
“前辈?”
杨晋一心头剧震,小心翼翼地叫道,环顾四周,并不见空明的身影。
片刻沉寂后,空明那嘶哑深沉的声音,仿佛自九天传来,在识海中回荡:
“神照太虚种灵胎。需以神识为光,照彻混沌识海孕育神体。你已有神体,可忽略这个步骤。”
“莲根千丈破幽垓,观想虚空乃天地枷锁,唯有击破虚空禁锢,方能滋生莲根。再以神力日夜滋养,待得莲根繁茂如龙,覆满识海,玉蕊自生。”
……
杨晋一听他竟是在逐句阐释法诀真意,分明是要将此法倾囊相授,登时浑身一颤,激动得几乎语不成声:“前辈!您……您……这……”喉头哽咽了一下,才急道:“晚辈尚未拜入山门,您私授秘法,岂非……岂非触犯了寺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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