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二妹妹心是不坏的。
她甚至知晓她的小娘不是个好人。
在我和三弟的照顾下，她一天天比一天开朗起来。
当然，母亲和祖母也功不可没。
小时候瞧见父亲偏袒她，我时常嫉妒，但如今母亲也偏袒她，我却觉得欣慰。
换个角度来看。
其实父亲和母亲对她的好只是偶尔的，但母亲对我的好，那是一晃十来年的。
那时候嫉妒她，是不知道她过得那么好，总觉得她的小娘对她也像对我好一般。
可时至今日我才知晓，她的小娘并非表面上看上去对她那么好。
不管是父亲还是她小娘，对她的好都是看在二哥的份上。
说到底，她在秋篱院，仿佛一个累赘。
又仿佛一个工具人，需要时就哄哄，不需要时没人在意。
哪怕是二哥对她也是这样。
我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亲妹妹，他还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为何对二妹妹这般？
对比之下，我觉得大哥和三弟对我，就比二哥对她好。
大哥虽然一时昏了头，成年之后就不学无术，学着父亲当年寻花问柳。
但大哥心里一直是把我当妹妹的，他去吃酒醉了，回来手里还捏着一根化了的糖葫回来给我。
三弟就不必说了。
他小的时候，我都不带他玩儿。
但他懂事之后，总缠着我给我零花钱花，有时候自个儿都没得花的，却是愿意将身上的分文都给我。
由此看来。
真正幸运的人，其实是我，莹莹她一直过得不好，运气也差了些……
而且她本性真的不坏。
自打她知道我是真心对她好之后，处处都想着我。
她脑子聪明，也事事为我筹谋。
那时我就觉得，二妹妹可真厉害呀。
要说让我彻底对她敞开心扉，还得提一嘴及笄后去顾家参加赏花宴。
那日我被人撞入水中，二妹妹当时想也没想就跳了下来。
可她与我一样，我们这些闺中女子，哪里会游水？
有哪个良心不好的人，会这么舍身跟着我跳下来？
恐怕只有二妹妹了吧？！
最后是赵伯伯家的弘毅哥哥救了我。
那日我被程时予伤透了心，还落了水。
在这之前父亲也伤透了我的心，我猜他明明知晓我喜欢程时予，所以才故意与他结拜的。
毕竟那时候我去找程时予的事情，已经被母亲知晓了。
母亲定是与他说了的。
自打落水后，我几乎就认命了。
父亲母亲说让我嫁给弘毅哥哥，赵伯伯和伯母也说早就瞧上我这个儿媳妇了，要我嫁给弘毅哥哥。
我那时候就想，既然程时予不喜欢我，那便算了吧。
弘毅哥哥愿意舍身救我，那必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嫁给他也无妨。
就像祖母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嫁给弘毅哥哥时，他却说不愿意娶我。
他说不是我不好，而是他心有所属。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弘毅哥哥很好，只是我没有那个福气。
于是我又想，要不我就剃了头发，去庵里当姑子算了。
我清白已毁。
二妹妹待嫁，三弟日后也要娶亲，若是因为我坏了他们的姻缘，那我这罪过可就大了。
可反转又来了，我已经放弃的程时予，居然求了赵伯伯亲自做媒，到府上求娶我。
这一刻，我内心十分煎熬。
大抵他是个善良的人，不喜欢我却愿意牺牲自己解救我？
我想我不能耽误他，于是果断的拒绝了。
没曾想，他却急了，拉着我一顿解释。
那日，我真的好开心。
他说他是喜欢我的，只是之前他一直以为送他笔墨纸砚的人是同乡的故人，那故人对他如此好，他再怎么喜欢我也不能辜负那人。
还说他觉得我是国公府这一辈的嫡长女，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觉得我父亲母亲也不会愿意把我嫁给他。
事实上，从前我也觉得自己不可能嫁给他，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那日，我们敞开心扉交谈了许久。
解开了不少误会，澄清了不少事实，还互诉肝肠……
原以为日子会越来越好。
自打父亲将府里小娘逐渐送走许多后，他便和母亲重归于好了。
母亲还有了身孕，沈爷爷说是双生子。
可世事无常，一番过年去，官家就削去了父亲的官职，褫夺了祖父的封号，将爵位收了回去，就连祖母的诰命也被褫夺。
蒋家上下除母亲外，被流放南地做苦力。
发配那日，程时予说他会等我回来，一直等。
但我觉得，我与他大抵是不可能了吧，被流放之人，几乎没有再翻身的余地。
还好母亲运筹帷幄，带着人马一路尾随，我们才安全抵达南地流人营。
我头一次发现母亲竟是这般可靠。
出来的第一日我破了相，其他时候我们日子过得都还算不错。
流人营里头的流人，大多是善良的，因着母亲时常送大夫和药材进来为他看病，他们对我们蒋家十分敬重和照顾。
我和二妹妹学起了绣花。
我从前女工就做的不如二妹妹，但在这样的环境下，我只想着要多努力一些，修好了花才能换到钱，让一家人过得好一些。
没想到，我的努力有了回报，我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就突飞猛进，一度还有超过二妹妹的势头。
阿桂婶说，我是难得一遇的刺绣天才。
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被人这么肯定，为了这声肯定，我越发努力起来。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拾掇一番便拿起绣花针。
我的绣品越绣越难，越绣越大，价格也水涨船高。
心思在绣活儿上，对程时予的思念也渐渐淡了。
我明白自己是罪臣之女，如今又毁了容，不该再肖想程时予了，他日后是要做人上人的……
我与他，终究还是错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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