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了套粉白色的袄裙,发间簪了朵新摘的粉色山茶花,正与他四目相对,眉眼间带着浅淡的笑意,仿佛窗外喧闹的人潮与她都隔着一层静谧的光晕。
钟离珏的心跳霎时漏了一拍,随即又擂鼓般急促起来。
她在看他,她在看着他笑,她笑得真好看。
钟离珏忘了周围的一切,只望着她,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扬起,那笑意带着几分痴傻的憨态,竟比檐角的暖阳还要直白几分。
排队的人瞧见了,先是震惊于男子俊逸非凡的外貌,然后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瞧去。
什么都没有。
一个中年男子来回张望,忍不住开口,“小伙子,你瞅啥?笑得牙都要露出来了。”
钟离珏这才猛地回神,窗边早已没了人影,红着脸捧着贺礼,大步流星地走进“云记食肆”。
店内人头攒动,香气蒸腾,跑堂的小厮们穿着统一的深青色短褂,手脚麻利地穿梭其间,高声报着菜名。
云家人见到钟离珏,连忙请他到楼上,钟离珏从书童手中接过那份系着红绸的贺礼呈上,“祝云伯父新店生意兴隆,客似云来。”
云青山接过贺礼,笑容满面,“钟离少爷太客气了,快到楼上坐,云墨,带钟离少爷上去。”
“不,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钟离珏摆摆手,抱着手里的盒子三步并两步就上楼去了。
云墨:“爹,你就忙你的去吧,他不用我们招待的。”
“云姑娘。”
人未到声先至。
雅间门打开,云洛曦侧眸看来,钟离珏站在门口,靛蓝锦袍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只是那双眼亮得有些过分,直直望着窗边的云洛曦,仿佛周遭喧嚣人声、满室食物香气都成了模糊背景。
赵婉儿正捏着一块刚炸好的糖油果子,吃得嘴角沾了细碎芝麻,见状眼睛滴溜溜一转,眼神在两人之间打量。
幸好她当时知难而退,也没表露过什么心思,要不然她今日就不能坐在这里了。
见他进来,她唇角微扬,琥珀色的眸子里漾着浅淡的笑意,似春雪初融。
“来了?”
“嗯。我们约定好的。”
“谁跟你约定好了?”她满意这个答复却嘴硬反驳。
钟离珏连忙改口,“是我,是我答应你了,今天必定来捧场。”他将手中一个精致的锦盒放在桌上,“一点薄礼,恭贺云姑娘。”
赵婉儿好奇地凑过来:“钟离少爷,这是什么呀?”
钟离珏没理她,只专注看着云洛曦走近,他连忙把盒子推过去。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套上好的青瓷茶具,釉色温润,造型雅致。
“想着云姑娘喜欢喝茶,这套杯子还算配得上……配得云姑娘的兴趣。”
云洛曦指尖拂过光滑的瓷面,看着耳尖泛红的钟离珏,“今天是店铺开张,你这礼物怎么送到我这里了?”
钟离珏连忙解释,“庆祝店铺开张的礼物送给云伯父了,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
赵婉儿看着两人互动,捂嘴偷笑,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哎呀,楼下好像有卖糖画的,我去看看!”说着便拉着自己的丫鬟溜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虚掩上。
雅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
钟离珏轻咳一声,没话找话:“生意真好,我方才上来,楼下都坐满了。”
“嗯,确实还不错。”云洛曦执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刚沏好的茉莉花茶,热气氤氲,清香四溢。
钟离珏连忙双手接过,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两人皆是一顿。
他只觉得那一点触碰像火星溅落,烫得他心尖发颤,慌忙捧稳茶杯,低头啜饮以掩饰失态,却差点被微烫的茶水呛到。
“慢些喝,没人同你抢。”云洛曦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钟离珏脸更红了,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更小的、用软绸包着的东西。
“还有……这个。”他解开绸布,露出一枚羊脂白玉雕刻的平安扣,玉质极好,温润无瑕,用一根简单的红绳系着。
“那日……那日之后,我去寺里求的。主持开了光,说能保平安。”
他指的是元宵节那晚的惊险。
这些日子,他每每想起仍然后怕不已。
“我……”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希望能护你周全,岁岁平安。”
云洛曦看着那枚在阳光下流转着柔和光晕的平安扣,又抬眸看向少年眼中毫不掩饰的担忧与诚挚。
她沉默片刻,没有立刻去接。
钟离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指尖微微收紧,是不是……又太唐突了?她会不会觉得……
就在他忐忑不安时,云洛曦却微微倾身,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既是你求来的,那便替我戴上吧。”
钟离珏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发出巨大的惊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手忙脚乱地拿起平安扣,起身。走到他身后,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将红绳绕过她纤细的脖颈。
系绳扣时,他的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弄疼她分毫。
温润的白玉贴在她细腻的颈间,那一抹莹白与她雪色的肌肤相得益彰,红绳更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
“好看吗?”
钟离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胶着在那枚白玉上,声音有些发紧:“好、好看。”
何止是好看,那玉仿佛天生就该缀在她颈间。
云洛曦指尖轻轻抚过温润的玉身,抬眼看他,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戏谑:“原来那天没看见你,是去求了这个啊?”
钟离珏耳根又红了,“我诚心诚意求了好久,想给你一个惊喜……” 话说出口又觉不妥,像是刻意邀功,忙住了嘴,只拿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望着她,像个等待夸奖又怕太过直白的孩子。
云洛曦轻笑一声,没再逗他,“坐下喝茶吧,站着不累么?”
钟离珏这才如梦初醒,依言坐下,捧起茶杯,心思却全不在茶上。
雅间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喧哗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这种独处的静谧让他心跳如鼓,又甘之如饴。
楼下,云记食肆的生意火爆异常。
新颖的吃食、干净敞亮的环境、统一热情的伙计,还有那据说“喝了能甜到心里去”的古怪奶茶,都让镇上的百姓感到新奇不已。
云青山和赵于莺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笑容。
云剑、云砚、云墨兄弟几个更是穿梭在桌椅之间,招呼客人、端茶送水,动作麻利。
周秀娘则负责照管柜台,收钱算账,井井有条。
直到酉时初(下午五点半),客流才渐渐稀疏下来。
云家人累得够呛,脸上却都带着满足的疲惫。
“快,快收拾收拾,准备打烊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上咱们自己好好吃一顿!”云青山声音洪亮,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伙计们应声而动,开始收拾桌椅碗筷。
饭后,钟离珏和赵婉儿相继告辞。
云家人送走客人,关上店门,看着虽然凌乱却充满生机的堂屋,相视一笑,疲惫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接下来的日子,“云记食肆”果然如预料般生意兴隆,很快成为了春风镇的一大招牌,甚至吸引了邻近镇子的人特意赶来品尝。
云家彻底在镇上站稳了脚跟,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云溪和云见明那日狼狈离开后,再没有消息传来,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家人偶尔想起,也只是唏嘘一番,便将之抛诸脑后。
他们的生活重心,已经完全被红火的生意和充满希望的未来所占据。
钟离珏依旧雷打不动地每隔两日便来云家报到,有时还会带着钟夫子来店里吃饭。
这位在课堂上不苟言笑、引经据典要求严格的举人老爷,一踏入“云记”的门槛,仿佛就换了个人。
鼻翼微动,循着那麻辣鲜香或是奶茶甜香,脚步便不由自主地快上几分,平日里总是紧抿着显示威严的嘴角不复存在,眼中闪烁着与课堂上的深邃截然不同的、属于饕客的热切光芒。
这日午间,钟离珏又陪着夫子来了。
两人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雅间,钟离珏熟练地点了鸳鸯锅底,又配了好些肉丸、蔬菜和卤味,自然少不了两杯加足了珍珠的奶茶。
锅子很快咕嘟起来,红油翻滚,骨汤奶白,香气四溢。
夫子手持长箸,眼睛几乎粘在了锅里,哪还有半分学堂里的严肃?
他先是夹起一颗虾丸,吹了吹气,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烫得直呵气,却满足地眯起了眼。
“嗯!鲜、弹、滑!火候恰到好处!”夫子含糊不清地赞道,手下不停,又瞄准了那片在红汤里起伏的薄切肉片。
钟离珏看着夫子这副模样,心下暗笑,面上却恭敬地为他布菜:“夫子您慢用,小心烫。”
几口热食下肚,夫子似乎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学生。
他瞥了一眼正殷勤伺候的钟离珏,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为师者的威严。
“咳,用膳亦不可荒废学业。为师且问你,《孟子·公孙丑上》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此‘浩然之气’当作何解?答得上,方可食下一箸。”
钟离珏执箸的手一顿,俊脸顿时垮了下来。
“夫子,圣人亦云‘食不言,寝不语’。况这‘浩然之气’,乃集义所生,非一时口舌能尽诠。腹中饥馁,正气何来?不若让弟子先存养些‘腹中之气’,再论那天地浩然,方有力道啊!”
钟夫子慢条斯理地涮着一片鲜嫩的五花肉,眼皮都未抬:“巧言令色!《论语》亦载‘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用膳之时,正心诚意亦是修行。答不上,此盘肉便归老夫了。”
说着便将那涮好的肉片径自送入己口,细细咀嚼,满脸享受。
全归夫子?
他可以送他十头猪,但这盆肉不行!
钟离珏只得正襟危坐,略一思索,朗声道:“学生浅见。孟子所谓‘浩然之气’,至大至刚,塞于天地之间。其养之之道,在于‘配义与道’,是乃集义所生,非由外铄我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
夫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却故意板着脸,“尚可。”
他话锋一转,难度陡增:“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此句又是何解?”
钟离珏沉思片刻,在此期间,钟夫子大快朵颐,他不禁嘴角抽搐。
“此乃《大学》之言,言心体之本然,不为情所蔽。忿懥、恐惧、好乐、忧患,皆情之动也。情动而逾矩,则心失其镜明水止之正,如明镜蒙尘,照物失形。故修身之要,在时时检省,使心常居中和,不偏不倚,不为外情所夺,方能达至‘正心’之境。”
夫子眼中精光一闪,手中的长箸也不禁停了下来。
“善。”
他左手捋须,抛出一个更刁钻的问题:“然则《易》云‘憧憧往来,朋从尔思’,此心之感通,与‘正心’之寂然不动,岂非相悖?何以调和?”
此题涉及《周易》与《大学》义理之融贯,极考功力。
问出这个问题时,出题人也悬起了一颗心。
钟离珏思索良久,在钟夫子深邃的眼眸中沉静开口:“学生以为,‘寂然不动’是体,‘感而遂通’是用。正心非如槁木死灰,乃持其体也;感通万物,发其用也。
体用一源,显微无间。心正而寂,则感无不通;感通之事,亦不害心体之正。譬如镜体明净,方能照见万物无遗。”
这回答的大意是——“寂然不动”是心的本体(如明镜本身),“感而遂通”是心的作用(如明镜照物)。正心不是让心变成死灰,而是保持其本体的中正;心能感知万物,则是其作用的自然发挥。
本体和作用本是一体两面,没有间隔。心体正而宁静,感知万物才能准确无误;而感知万物的过程,也不会损害心体的中正。就像镜子本身干净明亮,才能毫无遗漏地照见万物。
钟夫子眼中精光大盛,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此子悟性之高,远超他预料!
他眸底精光流转,忽然想再试其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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