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秦淮河被暮色揉成一片暖金,柳丝垂水,搅得满河光影细碎。“逐浪”号画舫泊在柳荫深处,舱外朱红灯笼的光漫进窗棂,将雕着缠枝莲的木桌染得泛红。丝竹声裹着水汽飘来,却压不住舱内的暗流——这舫上聚着的,皆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目光却总不自觉往舱角那抹灰影飘去。
舱角坐着个穿洗得发白灰布衫的老者,正是“巧夺天工手”费千机。他面前摆着个巴掌大的木盒,指尖捏着细如牛毛的银针,正低头往盒内机关里嵌,鬓边白发垂落也未理会。周遭“金算盘”柳乘风摩挲玉扳指的轻响、“黑风寨”熊三嚼酱肘子的油声、“千面狐”苏可怜对着铜镜描眉的细碎动静,都似与他隔了层无形的壁,唯有木盒偶尔传出的“咔嗒”声,在喧闹里透着冷意。
忽有一阵冷香掠进舱内,非兰非麝,倒似雪山融水浸过的松针,清冽得让人心头一凛。众人还未回神,西侧那扇雕花舱门竟缓缓往里推开——无人触碰,仿佛是被那阵香风轻轻托开,门轴转动的轻响里,一道月白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来人裙裾垂至脚踝,裙角绣的银线兰草沾着细碎水雾,像刚从晨露里走出;发间只簪支羊脂玉簪,三两颗珍珠坠子垂在耳畔,走动时没半分声响。她步子极轻,却带着韵律,腰肢微折间,鲛绡软带贴腰勾勒出纤细曲线,整个人似被风托起的云,立在尘世画舫中,却自带三分天外飞仙的出尘,连舱内暖光落在她脸上,都似被滤得清透。
直到她在八仙桌旁站定,舱内才有人缓过神。苏可怜捏着眉笔的手顿了顿,目光在她脸上扫过,竟忘了描眉;“毒书生”魏青收起折扇,指尖无意识摩挲扇骨毒针;连粗鲁莽撞的熊三,都停下咀嚼,盯着那抹月白身影,喉结动了动,没敢出声。
女子抬手拂过袖角,指尖水雾落在桌上,冷香漫开,压下舱内酒气油气。她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无凌厉气势,却让喧闹瞬间静了——眼眸清如秋水,带几分疏离,容貌却美得让人窒息,声音似浸了清泉,轻缓却字字清晰:
“叨扰了。”她微微颔首,不卑不亢,“小女姓温,名柔香。各位若不嫌弃,叫我温柔、柔香,或是温柔乡,都好。”
柳乘风率先笑起来,玉扳指转得慢了几分:“温姑娘好气度,只是不知登舫是为‘碧水寒玉’,还是另有要事?”他本借“碧水寒玉”设局渔利,没料半道杀出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温柔乡没接“碧水寒玉”的话,目光越过柳乘风,径直落在舱角费千机身上。那抹灰影终于停了手,缓缓抬头,花白眉毛皱起,浑浊眼睛里满是疑惑——他不记得认识这般女子。
“晚辈登舫,一不为寒玉,二不为江湖纷争,只为费前辈而来。”温柔乡声音依旧轻缓,多了几分郑重,“晚辈是温氏山庄的人,此次前来,一是要向诸位宣布一件事,二是有一事求前辈相助。”
“温氏山庄?”柳乘风眼神一动,“听闻温氏世代藏有秘宝,难不成姑娘要宣布的,与秘宝有关?”
温柔乡从袖中取出个紫檀木盒,轻轻放在桌上。木盒雕着繁复云纹,打开时,里面躺着艘巴掌大的船模——船体是乌木所制,船帆缀着细小珍珠,船身刻满细密纹路,连窗棂、船桨都精致得如同实物,阳光下,船模泛着温润光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这是‘富可敌国船’的模型。”温柔乡的话让舱内瞬间沸腾。“富可敌国船”的传说在江湖流传百年,说船上藏着足以让人身家万贯的宝藏,却从没人见过真容,更别提模型。
苏可怜凑上前,眼神发亮:“温姑娘是说,这船模对应着真的‘富可敌国船’?”
“正是。”温柔乡点头,“家主临终前嘱托,今年暮春,将‘富可敌国船’模型公之于众,待解开船模机关,便能寻到真船踪迹。”
众人目光瞬间黏在船模上,柳乘风攥紧锦盒,呼吸都重了几分。唯有费千机,目光落在船模纹路处,眉头皱得更紧,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似在琢磨什么。
“只是这船模藏着三层机关暗格,温氏子弟研究数月,始终无法破解。”温柔乡话锋一转,再次看向费千机,“江湖中唯有前辈精通机关之术,晚辈此次前来,便是想求前辈出手,解开这船模的机关暗格图。”
费千机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温氏山庄世代隐秘,为何偏偏找老夫?”他垂眼看向船模,浑浊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那船模纹路看似杂乱,实则藏着机关的关键,绝非寻常工匠能制。
“家主留有遗训,说‘巧夺天工手’费千机,是唯一能解开此船机关的人。”温柔乡从袖中取出张泛黄的纸,递向费千机,“这是家主手绘的船模初图,上面标注了部分机关线索,或许能帮到前辈。”
费千机接过图纸,展开时,指尖微微发颤。图纸上的线条细密精准,标注的机关节点与船模纹路一一对应,显然绘制者对机关之术也颇有研究。他抬头看向温柔乡,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这船模机关复杂,需时日琢磨,且……”
他话未说完,舱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柳、柳老板!‘铁衣卫’来了!说要搜船,还要拿……拿费先生!”
众人脸色骤变——“铁衣卫”是朝廷专门捉拿江湖人的卫队,手段狠辣,怎么会突然来抓费千机?
柳乘风慌了神,忙把锦盒往怀里塞:“快!开后舱门!”苏可怜也收起镜子,手往腰间暗器囊摸去;魏青握紧折扇,扇骨毒针蓄势待发。
费千机却异常平静,他将图纸折好递给温柔乡,拿起桌上木盒:“温姑娘,把船模收好。这‘铁衣卫’来得蹊跷,怕是冲着船模来的。”他伸手在桌下按了一下,舱内顿时传来“咔嗒”的机关咬合声,地板下弹出几道暗格,露出里面藏着的弩箭,“这‘逐浪’号的机关是老夫早年所造,后路还在。”
温柔乡迅速将船模收进紫檀盒,贴身藏好。费千机又道:“柳老板,你带苏姑娘、魏公子从后舱走;熊寨主,可否帮老夫拦一会儿‘铁衣卫’?”
熊三拍着胸脯站起来,手里还抓着半块酱肘子:“俺最恨仗势欺人的!费先生放心,俺帮你拦着!”
舱门“砰”的一声被踹开,“铁衣卫”举着长刀冲进来,刚进门就被暗箭射中膝盖,纷纷倒地。为首校尉怒吼着下令强攻,费千机却打开手里的木盒——里面竟是架微型连弩,弩箭泛着幽蓝光泽,淬了剧毒。
“滚。”费千机声音沙哑却威严,“告诉你们背后的人,老夫的事,他管不着;温姑娘的东西,他也动不得。”
校尉看着倒地的手下,又看看费千机手里的连弩,最终咬着牙下令撤退。
舱内恢复平静后,费千机对温柔乡道:“温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老夫随你走,帮你解开船模机关。”
温柔乡点头,月白裙裾在风中轻晃,冷香漫开:“多谢前辈。”
两人并肩往后舱走,月光透过窗棂落在身上,一个灰衫佝偻,一个白衣出尘,在秦淮河暮色里,走出几分江湖儿女的坦荡。舱外柳丝依旧垂水,丝竹声早已消散,唯有满河暖金光影,还在诉说着画舫上这场关于秘船与机关的相遇。而温柔乡与费千机解开船模机关、寻找“富可敌国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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