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秘书和那支千人精锐……
连信号都没能传回来，就在瞬间被涌出的、由无数痛苦灵魂扭曲而成的‘哀嚎之尘’彻底吞噬、同化。”
主教的眼神锐利如刀，刺向卡梅琳：“这还不是结束。因为救援行动的延迟和精锐部队的覆灭，防线出现了巨大缺口。
‘织亡者’及其衍生的高等尘魔潮冲破了封锁。
灰化污染如同决堤的洪水，以卡地琉斯为中心，向周边三个大区疯狂蔓延。
为了扑灭这场因‘仁慈’而点燃的滔天大火，我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他的声音冰冷地报出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最终统计，确认死亡人数……两百三十万以上。
失踪人口……超过十万。
所谓的‘失踪’，卡梅琳，你应该清楚，在灰化的侵蚀下，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肉体在极致的痛苦中被缓慢地分解、扭曲、异化。
意识在无尽的恐惧中沉沦、尖叫，这个过程可能持续数日、数周，甚至……很多个月。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绿眸紧紧锁住秘书苍白的面容：“死亡，有时候，是必要的牺牲，是最后的仁慈。
瞬间的气化，远比长久的折磨，更快更仁慈。
如果让我选择——拯救一个人的同时，不仅可能让执行者陷入必死之地。
更可能导致数百万、数千万无辜者因此陷入灭顶之灾……
我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将他送往天堂。至少在那里，没有灰化侵蚀的痛苦，只有永恒的宁静。
这避免了……更多、更漫长、更残酷的死亡。”
他话语中的重量，几乎让卡梅琳站立不稳。
看着秘书眼中剧烈翻腾的挣扎、痛苦和一丝恐惧，主教眼中的冰寒似乎融化了一丝。
语气也放缓了些许：“为了人类的存续，这是必要的抉择。
我知道，每一次按下那个按钮，每一次传递这样的命令，对你而言都是巨大的痛苦。
这份罪孽的重量，这份必须背负的‘恶’，本不该由你来分担太多。”
他靠回椅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里，夜幕已完全降临。
炼金圣堂下方是无尽的黑暗海洋，上方则是璀璨得令人心碎的星河。
圣堂外围的炼金符文在夜色中流淌着柔和的微光，维持着这片悬浮于尘世之上的孤岛。“灰化，”主教的声音如同叹息，“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它不仅吞噬生命，更在侵蚀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每一次处理不及时，被污染的土地就会彻底失去生机，成为新的‘死域’。
十二大洲……人类曾经的家园，如今已有两个大洲彻底沦为无法踏足的绝境。
卡梅琳，我们的生存空间……正在被一点点压缩、蚕食。
为了剩下的人类能活下去，为了文明的灯火不至熄灭，我们……别无选择。”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卡梅琳身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长辈的温和审视：
“我是行走于尘世的‘必要之恶’，是必须背负所有诅咒与唾骂的地狱代行者。
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选择。
而你……卡梅琳，你不是。
你只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姑娘，正直、善良，拥有S级猎尘者漫长的寿命潜力。
拥有最少两百年的时光，对你而言，还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挥霍，还有无数的可能性在前方。
你还只是个……年轻的孩子。”
他轻轻挥了挥手，那动作带着一种解除枷锁的意味，“如果你觉得这份工作带来的痛苦和煎熬，已经超出了你所能承受的极限……你可以选择辞职。
离开炼金圣堂，离开这艘漂浮的方舟，去后方。
去那些暂时还沐浴在阳光下的城市，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属于你的生活。
我不会阻拦，也……不会责怪。”
说完，主教不再看卡梅琳的反应，拿起桌上特制的、镶嵌着微型炼金矩阵的电子笔，在那份关于卡梅迪斯市的“死亡协议”执行令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屏幕，留下一个冰冷而优美的签名，仿佛一个优雅的休止符，终结了那座城市最后残存的所有生机。
他放下笔，陷入了沉默，只是那沉默中，似乎有比海洋更深邃的东西在涌动。
批阅生死，对他而言已是日常。
只是每一次落笔，总会不可避免地，将他拉回那早已被时光尘封、却依旧鲜血淋漓的过往。
年轻时，谁不曾热血沸腾，谁不曾任性妄为？
为了逝去的爱人，他何尝不是一怒之下血洗了整个腐朽堕落的家族，让背叛者与仇敌的鲜血染红了古老的城堡？
为了接过这“救世”的重担，他又何尝不是在一次次冰冷的抉择中，亲手将无数可能获救的生命推向深渊。
让自己的双手沾满凡人的鲜血与绝望？
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一个天生的疯子？
他不过是一个被命运、被责任、被这该死的末世，硬生生逼成的后天的癫子。
他闭上眼，仿佛能看到一片静谧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
一座小小的、朴素得没有任何装饰的墓碑，安静地矗立在那里。
那才是他真正渴望的归宿。
在世界恢复平静之后（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只想拖着这具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
走到她的身边，靠着那块冰冷的石头，在鸟语花香中，在回忆的温暖里。
默默地、彻底地老去、腐朽，化为尘土，与她相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端坐在这象征权力与责任的冰冷王座上。
扮演着黄金铸就的“恶人”，日复一日地签署着毁灭的命令。
他早已为自己写好了墓志铭，就在心底最深处：
“无论后世是赞美我的功绩，还是唾弃我的手段，
只要这‘必要之恶’仍有人继承、践行，
便证明我所行之路，确曾将人类之烛火延续。
我，无悔。
我是必然的担罪者，是宿命的‘恶’之化身。
当你们的祖先因我的抉择得以幸存、繁衍，
请静思：
我，真的对了吗？
我，又真的错了吗？”
答案，或许早已随风飘散，唯留这永恒的悖论与孤寂。
窗外的星空越发璀璨夺目。
炼金圣堂漂浮在远离尘世污染的大洋之上，空气澄净得如同水晶。
亿万星辰如同碎钻般洒满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美得令人心碎，也冷得令人窒息。
这片浩瀚的星空，映在主教那双深邃的绿眸中，却只倒映出无边的空旷与寒冷。
“接近永恒的生命……”他近乎无声地低语，像是对着虚空，又像是对着自己，“放大的……是接近永恒的痛苦，与……这无垠的孤独。”
这具近乎不朽的身躯，承载的却是时间也无法冲刷干净的沉重罪孽和无尽思念。
就在这时，一直沉浸在巨大冲击和复杂情绪中的卡梅琳，终于整理好了思绪，准备默默退出办公室去传达那最终的命令。
她转身，手已经搭在了厚重的、雕刻着防御符文的门把手上。
“梅琳。”主教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依旧，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辩的关注。
卡梅琳身体一僵，立刻转过身，恭敬地应道：“主教大人？”
主教的目光并未离开星空，只是淡淡地开口，抛出了一个让卡梅琳瞬间如遭雷击的重磅信息：“关于杜兰达尔的事……你还没说完呢。
这可是……我的养女。”
养女？！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在卡梅琳脑中炸响！
她猛地转过身，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惊，瞳孔因为过度的惊愕而微微收缩。杜兰达尔！
那位沉默寡言、强大得如同人形兵器、执行任务时冷酷无情的十二执事之一，黑剑杜兰达尔！
她和主教的关系，在炼金圣堂内部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
所有人都知道主教对她有着极其特殊的关注和信任，远超其他执事。
但那种关注……有人猜测是主人对最锋利武器的珍视，有人觉得是某种扭曲的控制欲，甚至有人私下编排过不堪的流言。
但从未！从未有人想过会是……父女？！
大部分时候，杜兰达尔对主教保持着绝对的服从和距离。
而主教对她，也似乎只有下达命令、听取汇报、偶尔流露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眼神。
那种眼神里或许有关切，或许有审视，或许有某种沉重的期许……
但无论如何，都绝不像一个父亲看女儿的眼神！
卡梅琳此刻才猛地意识到，或许不是不像，而是……主教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像一个正常的父亲那样去表达。
他曾经的“父亲”留给他的，只有背叛、暴虐和冰冷的利用，那段经历早已将他心中关于“父爱”的模板彻底扭曲、粉碎。
秘书的失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压下了心中的惊涛骇浪。
但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是的！主教大人！
非常抱歉！
关于杜兰达尔大人现在的情况……极其的不容乐观！”
听到“极其的不容乐观”这几个字，主教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
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优雅微笑瞬间凝固，如同精美的瓷器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虽然这变化快得如同幻觉，眨眼间又恢复了那副深不可测的平静。
但一直关注着他的卡梅琳，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近乎实质的冰冷怒意。
“现在，”主教的声音平稳依旧，却像淬了冰的刀锋，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什么情况？什么……状态？”
他缓缓转过了椅子，那双绿宝石般的眸子终于离开了星空，落在了卡梅琳身上，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将她穿透。
卡梅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她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调出随身携带的炼金终端。
投射出最新的医疗简报和前线传回的碎片化战报影像，语速清晰地汇报：“根据杜兰达尔大人断断续续传回的加密战报和‘黑曜石’侦察单元最后捕捉到的画面分析。
杜兰达尔大人在前往预定坐标与黑执事希雅大人进行‘混合’协同作战的途中，遭遇了……极其强大的外力拦截。
对方身份……杜兰达尔大人并未在通讯中明确透露，信息被强行中断。
我们只知道，拦截发生地点位于‘琉里尔斯峡谷’边缘的‘tS-4裂谷’，能量反应等级……瞬间突破了S级上限，达到了……‘令使’级。”
影像片段闪过：一道模糊的、手持巨大黑剑的身影，在布满嶙峋怪石和紫色能量乱流的裂谷中。
与一个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周身环绕着扭曲力场的敌人激烈碰撞。
每一次碰撞都引发剧烈的空间震荡和能量爆炸。
“目前确认，杜兰达尔大人与目标进行了惨烈的鏖战，持续时间……未知。
最终……我方失去了杜兰达尔大人的所有信号。
直到三小时前，‘徘徊者’医疗急救无人机群才在裂谷深处一个能量乱流相对平息的区域，扫描到了杜兰达尔大人的生命信号。
并成功锁定回收。”卡梅琳的声音带着沉重，“大人受伤……极其严重。”
她调出急救无人机初步扫描的三维立体投影。投影中，杜兰达尔的身体状况触目惊心：
双臂：自肩关节以下完全断裂！
右臂更是连同其标志性的、由特殊炼金金属锻造的长枪一起消失无踪，断面呈现出可怕的撕裂和灼烧痕迹，仿佛被某种恐怖的力量硬生生扯断并湮灭！
右腿：小腿胫骨腓骨完全粉碎性骨折，肌肉组织大面积撕裂坏死。
更严重的是，大腿股骨中段出现一个巨大的、贯穿性的粉碎爆裂伤。
整条右腿仅靠部分坚韧的肌肉束和生物强化外骨骼勉强连接着，摇摇欲坠。
躯干：左侧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开放性创口，长度超过三十厘米，深可见内脏！
边缘组织呈现诡异的枯萎状态。
脊椎骨（腰椎L3-L4区域）有明显的骨裂和错位迹象。
肋骨断了四根（左侧第3、5、7、8肋），其中一根断端刺破了胸膜。
胸椎骨（t9-t10）也有轻微骨裂。盆骨左侧翼粉碎性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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