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辰州。
埋葬了「潜龙尊者」杨证天,送走了玄机道人和肖不平,钟婵回到山宅收拾行囊。山宅的武卫告诉她,玉璇真人正在堂屋里等她。
钟婵来到堂屋,见玉璇真人负手而立,便上前拜问。玉璇真人道:“贫道如果没有看错,钟居士应是师承钟侑偿吧?”
“钟侑偿正是家父。”
“钟兄好福气!”玉璇真人笑道:“令尊现在过得可好?”
“家父还好,就是当年的沉疴还未痊愈。”
“贫道与令尊,唉……真是一言难尽。”
“家父曾说过,当年幸得真人相助,只是将他逐出武当。否则,他在武当的修为怕是都要废去。”
“钟兄的抱负太过高远,尚难为武林所容。大隐于江湖,以钟兄之才,无论独善其身亦或兼济天下,皆不失为上策。”
“家父说,当年真人让他自立门户,他想了好几年才明白真人的深意,创立了玄鉴堂。”
“贫道听说,玄鉴堂不仅能治病救人,还能驱凶辟邪。贫道正有件要事想拜托钟居士。”
“真人言重,不知前辈有何事需要晚辈去做?”
“你已经知道了武盟禁地,禁地里其实住了一位名叫易临蓝的奇人。他自称克星来客,其貌大异常人,说话也晦涩难明,但他所言之事却是万分紧要。”
玉璇压低声量,接着道:“他说,他们从天外坠落大唐时,带来了七种神秘且极危险之物,居士已见过其二。其一就是铠魄,铸成铠魄的神秘之物名为「克晶」,铠魄湮灭时,「克晶」留在了沈恬居士的身上,也正是「克晶」治好了沈恬居士的伤。贫道若非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置信。”
“还有一物,钟居士也见过,就是「人面桃花」,易先生称其为「寄生花」。此物忌水,你们在张掖时几乎将其毁去,但我们怀疑,它尚存于世。”
“茅山派大弟子江辰的伤想必钟居士也诊治过,原本是无药可救,可他却突然间痊愈,与沈恬居士的情状极为相似。故我们猜测,「寄生花」还存活在江辰的身上,治愈他的正是「寄生花」。”
钟婵一惊,其实她对江辰的不治而愈也有很多疑惑,现在想想,玉璇真人所言不无道理。
玉璇顿了顿,又道:“钟居士知道,我武当门人不便上茅山,而你与江辰相识,又见过「人面桃花」,故贫道想托你去一趟茅山,查清「寄生花」是否留在江辰身上。”
“如果真留在江道长身上,他会怎样?会变成另一个枯荣吗?”
玉璇摇了摇头,“这也是贫道想要知道的事。就像是「克晶」,在吐蕃细作手中是杀人的神兵,在沈恬居士手中又会如何?”
钟婵想不出答案,人心难测,更何况天外之物。玉璇拿出一袋银钱递给钟婵,“这是酬金,此事就拜托钟居士。”
“婵儿怎可……”
“切不可因贫道乱了规矩。此去茅山路上也需盘缠,袋中还有进出八卦峰的玉牌,婵儿务必收下。”
钟婵接过钱袋,袋中果然有块雕镂羊头的青玉。玉璇又嘱咐道:“易先生所讲的神秘之物,「六尊」之中也仅慧济方丈、单辰子和贫道知晓,切不可为外人道也。”
玉璇真人走后,钟婵收好玉牌,背上笥箧,离开了酉山,来到对岸的辰州府。
她怎么也没想到,辰州刺史竟亲自出府相迎,而且身影竟是如此得的熟悉……
“钟姑娘!”张矩急步走到钟婵面前,满脸甜笑,欣喜之情令守在府门外的兵卫全都愣住。
“原来辰州刺史是你,沈大哥他……”钟婵想不到沈恬也会有这样的闲趣。
“想不到能在辰州见到钟姑娘,还得多谢沈大哥。”张矩将钟婵引进州府的内院,州府中的人见到张矩的笑脸,都有些发愣,还从没见过刺史笑得如此……甜。
二人在书房里聊到午时,牛二拦下了所有来访张矩的人,唯一人不顾牛二拦阻,硬闯进书房里,瞅了一眼钟婵。钟婵记得在八卦峰上见过此人。
“原来张使君忙着与佳人相聚。”来者正是苗若玫。
“苗娘子有何急事?”
苗若玫急道:“我阿妹被人掳走了!”
“苗娘子别急,你把事情详细说说。”
“今早我把你的信送给卓巡判之后,顺道去了奉武堂的客房寻我阿妹。我阿妹不在房里,我一直等到巳时也不见她回来。我觉得不对劲,就和孟叔邝去找她,可我们找遍了她常去的地方都没找见。”
“你阿妹是峨眉弟子?”张矩问道。
“阿妹是峨眉派留守,常年居于酉山。”
“有人在武盟公然掳走峨眉派留守?此举不说是铤而走险,也是兵行险招。他们到底有何意图?”
苗若玫看看张矩,又瞅瞅钟婵,迟疑了片刻,道:“孟姐姐将在武盟大会上揭破莫独逸行刺江夏郡王的真相……”
张矩接过话头,道:“所以,有人想以此要挟孟堂主?”
苗若玫点点头。
钟婵道:“吊唁莫庄主时,孟姐姐虽未全盘说出莫庄主行刺之事,但相信很多人已是心知肚明。这个时候掳走苗姑娘,抚剑山庄更是理亏,百口莫辩,抚剑山庄有必要如此冒险吗?”
张矩点头道:“退一步讲,就算证实莫独逸刺杀江夏郡王,抚剑山庄又会如何?声誉扫地?退出「六尊」?营生难继?”
苗若玫沉声道:“证实莫独逸刺杀大唐忠臣良将,莫家子嗣会被流放,莫独逸被逐出抚剑山庄,忠义堂的英雄碑上也不会留下他的名讳。至于抚剑山庄,自然免不了声誉折损,但恐怕依然还在「六尊」之列。”
“也就是说,此事牵连最深的并不是抚剑山庄,抚剑山庄有何理由要冒险掳人?”张矩道。
“更何况掳走的还是峨眉弟子,峨眉派传承百年,乃武盟一等门派。抚剑山庄没理由与峨眉派结怨,两派若真要斗起来,抚剑山庄的处境恐怕更加不妙。”钟婵道。
“历代权臣擅政,不仅要拔擢族亲,更要培植党羽,相信江湖也同此理。莫独逸在武盟中举足轻重,察举抚剑山庄门人自不必说,他扶衬起来的帮会或亲信也不少吧?”
“张使君之意,掳走我阿妹的不是抚剑山庄,而是另有其人。这些人会因莫独逸身败名裂而受连累?可莫独逸树大根深,还有三天就是武盟大会,要挖出这些人怕是来不及,我担心阿妹……”
“苗娘子莫急,我想歹人掳人应是临时起意,官府日夜巡守沅水,他们很难将令妹送离酉山。张某以为,峨眉派应将此事立即告知武事堂,仔细搜查酉山。二来追查令妹今日的行踪,找出蛛丝马迹。三来……咬定此事乃抚剑山庄所为,逼他们找出令妹。”
苗若玫听从张矩所言,正欲转身离开,却听钟婵道:“苗姑娘,我与孟姐姐一见如故,我想与你一同去寻令妹。”
苗若玫方才还满腹妒意,听过这句之后再看钟婵,又觉得顺眼了不少。张矩也乐见钟婵留下,急忙命人备马。二人骑上马,急往酉山而去。
……
孟星美回到功业堂,只觉得浑身疲累不堪,肩上似有千斤重担,压得她直不起身。
这些年她东奔西走,从未曾停下来歇一歇。远赴逻些护卫公主,她的碧玉年华就这样留在了高原上;返回大唐追查江夏郡王死因,她别无选择,双手沾满鲜血……她已经没有回头路,相夫教子的寻常生活已经离她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孟星美不禁看向今早被震碎的椅子。椅子已经换过,但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突然,孟星美瞥见椅子旁的高几上竟放着一只碧玉簪。她纵身跃至高几前细看,正是苗若媚的玉簪。
这是给她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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