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丸国纲感到恐怖。
倒不是说,他被一文字则宗那好似阴暗男鬼一样的表现吓到了——毕竟只论男鬼程度的话,还是大典太光世要更胜一筹。
一文字则宗的种种表现,就算在其他家伙眼里看来,压迫感再怎么强,对于鬼丸国纲来说,也只能说是一般。
真正让鬼丸国纲感到恐怖的,是一文字则宗哈气一样张口吐出的那句话里,一文字则宗对他的称呼。
……虽然说当初下载游戏创建角色的时候,没选那什么审神者角色,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不想自己的倒霉体质,连累到那些游戏分配过来的AI的数据,以及作为审神者是不能上场战斗的……
但也确实,且不可否认的,和如果选了审神者角色的话,就要面对游戏AI管玩家叫阿鲁基,即瀛洲语的主人的恐怖景象,有着非常密不可分的关系。
先不提鬼丸国纲那多到自己都觉得有点多过头的ptSd触发选项里,确实是有着对于主从称呼的应激可能,只说单纯的,鬼丸国纲在作为人的时候,所接受到的教育,就已经在反复告诫他,绝不能接受什么主人的称呼——
——毕竟新神州没有,至少在刨掉一些穷山恶水和知名不具的,某个被当时还没成为人的鬼丸国纲推波助澜毁掉的村庄后,大部分阳光下的地界里,是没有奴隶的。
于是这一切的结果便是,有那么一个瞬间,鬼丸国纲产生了,要不干脆调节一下自己的血压或者血糖浓度,好干脆利落的跳进意识丧失营造出的,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继续阴暗凝视的安全环境里去的念头。
至少这可以给自己赢得充足的时间,好去思考怎么应对眼前明显情绪不对头的一文字则宗,和似乎是被一文字则宗的做法刺激到了,于是眼神也跟着产生了某种变化的大典太光世。
但在鬼丸国纲打算真的这么做之前,上一次意识丧失——哪怕和他现在打算进行的这个意识丧失原理不同——所造成的后果,就跳了出来,并在鬼丸国纲的脑袋里产出了像是‘真的不会把事情搞得更糟吗’的疑问。
毕竟一文字则宗都已经气到口不择言(?),管自己叫主人的地步了,万一自己拿意识丧失当筏子逃避现状,反而让这家伙找到机会和借口,带着那边那个姬鹤一文字一起,真抱着自己哭可怎么办?
要知道,虽然听起来很像胡扯,但鬼丸国纲自己是很清楚的,他确实是对于被自己信任的存在的眼泪完全没辙,甚至会被轻易拿捏的那种人,不然大典太光世也不至于试图用这一点,来逼他就范。
结果就是当鬼丸国纲十分艰难的,用自己委实不擅长主动思考的脑子,终于得出了这俩似乎并不能一概而论的结论的时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晚了。
“……虽然很想说,你凭什么和我有一样的待遇,可以抱着阿槐哭,更想问你和那些一文字又是什么时候,跟阿槐建立了契约……但不可否认,这方法确实是目前最有效的那一个,而阿槐的事情,又是理应排在第一位的要紧事……”
被一文字则宗之前突然爆发给惊得退了半步的大典太光世重新上前,把手掌按在了因为被扯着胸前革带,于是被迫半弯下腰的鬼丸国纲的肩上,而从他口中吐出的,低沉的声音里,则多少带着些阴鸷和警告的意味。
“所以听到了吗,阿槐?如果你再做那些……没考虑他人想法,又完全不把自己当一回事的,实在是不知所谓的事的话……”
大典太光世的声音明明放柔放轻了去,却反而显得比之前低沉的音色,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你就会被我们一起,抱着你哭了。”
鬼丸国纲张了张嘴,那因为被扯着胸前革带而被迫低下的头颅上的神情,透着九分恐惧和一分茫然,以及足有九十分的难以置信,看上去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张口发出诸如‘难道光世你也背叛了我吗’之类的质问一样。
但鬼丸国纲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浑身僵硬的,被一文字则宗和大典太光世算是半联手的按在原地,任由脸上那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一般少见的表情,将他此刻的无措和慌乱尽数暴露在外。
而在这种诡谲的沉默持续了好半晌后,才有嗫嚅着的,近乎呓语,却又实在是细若蚊蝇的声音,才从被一文字则宗扯着弯下腰去,又被大典太光世按着肩膀的鬼丸国纲喉咙里传了出来。
但那声音实在是过于微弱,以至于即使是近在咫尺的大典太光世和一文字则宗,都险些没能听清鬼丸国纲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新神州已经没有奴隶了,所以不要叫我主人……”
……?不是?!合着说了半天结果你只注意到了那句主人是吧?!别的你是一句没关注到是吧!(气急败坏)
“……还有抱着我哭这件事还是……还是别吧……”
鬼丸国纲努力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勉强把脸上的难以置信收敛了些,更多的,像是惊恐之类的情绪,还留在他的脸上,“姬鹤他们暂且不论,光世和则宗……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就别做这种……”
“我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做不得的,毕竟说到底,如果阿槐你能控制好自己,别总是无意识的做那些作践自己的事,我和则宗也不至于此……”
大典太光世对此毫无动摇,其态度简直和他那只死死按着鬼丸国纲肩的手上,所覆盖着的铠甲一样冷硬,“会有这样的结果,不完全是阿槐你自己自讨苦吃吗?”
鬼丸国纲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来反驳大典太光世的话,但莫名的心虚,和没由来的恐慌,让他最后到底还是没能出声——因为大典太光世说的是事实,是鬼丸国纲没办法否认,也无可辩驳的绝对事实。
心里实在发虚的鬼丸国纲,于是滚了滚他被革带束缚又藏在高领下的颈项上,那被遮了一半的喉结,一文字则宗仍在看他,那只灰绿色的蛇瞳像是真正的蛇类一样,充斥着冷意,盯得他有些不太自在。
而偏偏目前被扯着胸前革带,于是不得不半弯着腰的姿势,又实在是让鬼丸国纲的脊椎受了很大的考验——虽然他确实不觉得,一文字则宗的体重有多重,也并没有因其后来跳起来扒在自己身上的行为,而受到什么冲击或损伤,但一直维持半弯着腰的站姿就不同了。
鬼丸国纲能清晰的感知到,他的颈肩部位,正在为目前这个属实有些别扭的姿势,向自己发出抗议,偏生因为那只按在肩膀上的手掌的缘故,他又下意识的绷紧了肌肉——倒也不是说他对大典太光世有抗拒或戒备什么的,纯粹是紧张的时候,身体会有的本能罢了。
但无论前因如何,斜方肌正在变得僵硬且酸痛这件事,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无法避免的未来了,但至少……至少应该可以先避免一下,因为长时间维持这一个姿势,而让肌肉痛好久的结局吧?
鬼丸国纲的手指蜷了蜷,随后小心且斟酌的,对着眼前看上去蛇的要素多到几乎溢出的一文字则宗开了口,“……手,松一下,姿势,不舒服……”
听到鬼丸国纲回话的一文字则宗于是扯着唇角,露出了一个很难评判到底是狰狞还是扭曲的笑,“真难得,你还记得我在啊,鬼丸?”
“我还以为,你这人脑子里又要只剩下大典太光世,完全忘了在场的还有一个我,在等着能从你这儿听到哪怕半句回应呢。”
蛇一样的鳞片,透着五种实在是过于眼熟的色彩,却在混在一起后,成了一种灰扑扑的,接近于黑的色彩,于一文字则宗的眼尾呼吸一般的翕张着,以至于乍看上去,竟然是比一文字则宗下半张脸上的那些触须还要诡谲可怖。
鬼丸国纲咽了咽唾沫,虽说他不擅长主动思考,但是顺着一文字则宗抛出来的话思考这种事,他还是能做到的,但也正因为他能做到,所以他现在才更困惑。
“我没有?至少这次,没有?明明,明明这次,第一句就是对则宗的回应啊?”
鬼丸国纲感到茫然,他回顾了一下从一文字则宗说出那句冲击性发言后,自己做出的反馈,最后却也只是十分甚至九分确信,他这次是真的第一句话就在回应那个冲击性称呼,第二句话更是在试图劝大典太光世和一文字则宗冷静,不要尝试做一些……
……一些一旦脑袋冷静了下来,就会后悔的事才对?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则宗就生气了啊?’鬼丸国纲困惑中又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保持半弯腰姿势,于是在造成肌肉僵硬酸痛的同时,也导致了脑部供血不足,所以才会有摸不着头脑的错觉……
一文字则宗于是沉默下来,那只灰绿色的蛇瞳一瞬不瞬的盯着鬼丸国纲,整个刃像是要把鬼丸国纲的影像刻到视网膜上一样,反复的用目光描摹着鬼丸国纲的轮廓。
直到把在某些方面实在迟钝的鬼丸国纲都看得有点毛骨悚然,一文字则宗才终于松了扯着鬼丸国纲胸前那交叉捆缚的革带的手,让后背已经快完全僵住的鬼丸国纲,终于能松一口……
啪。
……话说早了……不是?这带子原来那么有弹性的吗?!(目光呆滞的捂住胸口)
虽然并不算很难忍受,但唐突来这么一下,也实在是搞得本就肌肉紧绷的身体,差点因为应激而绷得更紧,导致出现些痉挛症状的鬼丸国纲,心有余悸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小心的揉了揉自己被骤然回弹的革带打了一下的肌肉。
造成了这声响动的一文字则宗本刃,也完全没预料到这个结果,整个刃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的睁圆了眼。
他似乎是想伸手过来,为揉着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发痛的胸口的鬼丸国纲做些什么,但手抬到一半,一文字则宗就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于是那手臂在半空滞了几秒,便又重新垂了下去,只留下一句有些干巴巴的‘抱歉’,从一文字则宗的口里说出。
“……没事,所以……则宗之前一直,一直都是在为,我做决定前不和你商量,也不回应你的问题,生气吗?”
而在揉了两把之后,自觉胸口已经无碍,于是放下手的鬼丸国纲则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把那句话问出了口,“如果是的话,抱歉……”
“我不是,很习惯群体行动……单独行动,或者最后演变成单独行动的情况,经历的比较多……所以忽略了,忽略了你的感受……”
鬼丸国纲那副半垂着眼,在肩上搭着一只手的情况下,乖乖认错的样子,倒是像极了被家长按着认错的小孩。
如若结合一下鬼丸国纲那张在放松的时候,多少会露出些稚气的童颜面容,倒是显得这种描述有些过于贴切,连带着鬼丸国纲本人,也显出一种孩子般的纯稚。
前提是,鬼丸国纲没有在下一刻,就忽地睁圆了那只血色的眼,连带着唇角也跟着不太分明的上扬了几个像素点,露出了一个虽然变化细微,但却瞬间改变了己身气质与面貌的,透着血腥气的笑。
“果然……不出所料……”
躁动,审视,了然,自嘲……这些情绪迅速的,从前一秒看上去还有些畏惧在脸上的鬼丸国纲身上一闪而逝。
最后只留下了如一潭死水般,毫无波动的沉凝,将鬼丸国纲从肌肉过度紧绷导致的僵硬状态里唤醒,并迅速的将整个人调整到了虽然看起来略显松弛,但实际上已经用拇指抵住刀镡的,战备状态。
一文字则宗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的,因为之前同行时,鬼丸国纲总是会先于所有同行者,发觉危险和敌人,于是下意识的收起了绸扇,并在这人情绪变化后,攥住了腰侧刀柄。
而大典太光世却是几乎只比鬼丸国纲慢了半拍的,明悟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并果断的开始张口发号施令,“收缩防御!道誉把你的碎片抛进厨房,则宗带着烛台切、鹤丸和乱藤四郎据屋防守!”
“大典太你回忆本丸内其他还有可能幸存刀剑的所在位置,及其所处环境的标志性特征,我们需要尽快行动,有东西要来——不,是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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