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近处,声音愈发清晰。原来,竟然是一枝花。
我本担心她起得晚,结果,她倒比我还早。
一枝花穿着一套碎花衬衣,头发绾成发结,见到我,她咧开嘴笑,仿如春光般,让我感觉温暖。
她是来给我送早餐的,不是跑镇上买的,而是自己做的。
熬了粥,煮了土豆,还特意炒了一道青菜。吃罢早餐,一枝花去出恭。
趁这工夫,老宋把我拉到院坝里,他故意避开一枝花,仿佛有话要说。我猜测,他应该要我给杏花嫂子带话。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老宋的神态有些不自然,说着话,还不时往屋里张望,似乎生怕我们的谈话,被人听到。
我问他咋了?老宋说:“我也讲不清楚,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指一枝花?”我终于明白过来。
老宋点点头,说道:“就是一种感觉,好像太顺利了。”
我说:“你不也说,她想去深圳么,随时可以离开。”
老宋说:“是的,她倒像时刻在准备着。”
我忽然带着调侃的语气说:“你不会舍不得她离开吧。”
老宋闻言,脖子片刻间红了半边,大约被说猜中了心思,嗫嚅道:“我和她啥事都没有,真的。”
我继续开玩笑:“我俩都是好哥们,你还怕我去嫂子面前告状不成?”
老宋叹口气:“唉,不是的,怎么说呢,她……”
正说到这里,一枝花出来了,嘴里嚷嚷着:“人呢,咋全不见了。”
听到一枝花,老宋赶紧换了一副神色,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我扯闲篇。
见到我们在院坝,一枝花走了过来。这时,不远处响起了摩托声。
很快,有人骑着摩托,朝老宋家院子驶来。及至近处,竟然是芍药。她受村长之命,来送我去镇上。摩托车上,免不了,有一蛇皮袋子的土特产。
院子里,还有两台摩托。靠墙边的那台,是老宋的,朋友借去,还了回来。
另有一台,是一枝花骑过来的。那台摩托车上,捆绑着三个行李包。
目睹此情此景,我暗自发笑,女人果然麻烦,带这么多东西,仿佛要把家整体搬过去似的。
后来,抵达深圳后,看过她所带行李,我才意识到,我有多么肤浅。我们搭两台摩托去镇上,芍药载我,老宋留在家里。
一枝花的车,停在一家面馆,留给了她堂弟。要告别了,芍药对一枝花说着祝福的话。
临到我了,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范老师,可别忘了你的承诺哦。”
她所言,意指介绍工作的事。我只当她随口一说,没曾想,她真有此打算。
乘上高铁,一路顺畅。高铁尚未启动时,西施便告诉我,安排了一辆车,让丽枝到北站接我。
食品厂还没买车,我曾建议过,买一辆。西施却以工厂初创,要节约为由,将购车计划,暂且延后。
她所谓的“安排一辆车”,是怎么安排的呢?
不过,我没想太多,再怎么说,她的人脉资源,远远胜于我,找人借一辆车,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
出高铁站时,我四处朝人群中搜索,都没有发现丽枝的身影。
车站里人流如潮,刷身份证,紧随人群出了闸,正在左右四顾,西施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找啥呢,范老师。”
西施穿一件浅紫色的裙子,不但化了眼影,还涂了唇彩。她平时可是不化妆的,讲究素面朝天。正因此,我才不曾发现她。
“不是说丽枝来接站么?”我问西施。
西施佯装生气的样子:“咋了,老板放下工作不干,特意来接你,还不高兴呀。”
“怎么会呢,至上无上的荣誉,激动得话都说错了。”我应和着她。
西施笑:“这还差不多。”
随后,我将西施和一枝花作了介绍。
西施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欢迎你啊,花姐姐。”
西施的称呼,用了两个叠字,“姐姐”显得更亲近,更让一枝花更显年轻。
“谢谢。谢谢。”一枝花初次到深圳这样的大都市,但她的表现,并不像一个农村妇人。
当然啦,她毕竟是“御厨”,范儿肯定在那摆着。她的表现越是稳定有型,我越打心眼里高兴。
打过招呼,西施从一枝花手中抢过行李,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说说笑笑,俨然姐妹,很快,便把我抛在了身后。
西施扭动腰肢,晃动的裙衫,像在对我说话:来呀,你快跟上来呀。
几日不见,我对西施的思念,仿佛经历了三个秋天。我脑海里,恍然冒出她臀胯上的纹身,心头又是一颤。
恰在这时,西施回了一下头,朝我眨了眨眼。回眸一笑百媚生,被西施诠释得淋漓尽致。
倘若一枝花没跟随我来深圳,待会进了车里,我或许会让西施,把车停在僻静处,诉说一番思念之苦。
碍于一枝花就在身侧,我只能把思念紧紧按住,不让他冒一点点头。
行至停车处,我正欲拉副驾的门,被西施喝住了:“你干嘛?”
我不明其意,回头望她。
西施对一枝花柔媚笑道:“让姐姐坐前排吧,我们好说说话。”
短短这么点时间,西施连“花”字都省去了,直接喊起了“姐姐”。
来而不往非礼也,讲究礼尚往来的一枝花,像早就和她相识似的,脸上绽开笑意:“好呀,好呀。”
坐进车里,西施和一枝花你一言我一语,再没停过。就好像,后座根本没有我这个人一般。
看得出来,两个人对彼此,都有太多好奇太多疑问,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落车之前,全部了解清楚。
车子一路疾驰,行驶了将近半小时后,西施才想起我的存在,回了一下头,问道:“让姐姐住我家,你没意见吧。”
我答:“当然不会。公主的安排,就是最好的方案。”
一枝花忙说:“会不会太麻烦,影响了你们……”
她才讲到一半,西施打断她:“我和姐姐投缘,还有很多话要说,好多事情请教,你住我家里,方便。”
说完,西施转向我:“把姐姐送到家里,再送你回家。”
我点头笑道:“遵旨。”
言毕,听到一枝花发出轻微的笑声。
又隔了五六分钟,车子开进了西施所在的小区。我抢先下车,径去后备厢,帮一枝花取行李。
随后,一枝花亦奔了过来,取到一袋行李。三人并肩,前往电梯间。稍顷,电梯至。
进了电梯,按了楼层。一枝花笑:“我还是第一回坐电梯呢。”
听闻此言,我脑海中,冒出一个词:古典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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