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洲似在半梦半醒之间。
他沉重的眼皮艰难地撑开了一点,在抱紧唐婳后,他眼皮又无力垂落。
他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如同一只害怕被抛弃的大狼狗。
明明他生了看上去那么薄冷的一张脸,可此时的他,浑身上下都写着乖软。
“囡囡,别离开我……”
他平日里声音总是带着凉与淡,哪怕很难过,他也不会流露出脆弱。
此时他却没有刻意压制身上的脆弱,他声音听上去沙哑疼痛,脆弱无所遁形。
“薄慕洲,把手拿开!”
唐婳冷漠地挺直腰板,试图与他保持距离。
他却仿佛把她当成了天地间唯一的温暖与光源,更紧地与她相依相偎,“别讨厌我……别,不要我……”
“这些花,都是我亲手摘的,你说过你喜欢。”
他声音中渐渐染上了委屈与控诉,“可今晚,你把所有的花草,都丢掉了……”
“你是不是在气,我没有陪你去山上折桃花?明天我就陪你上山……”
“我讨厌你,不是因为你没有陪我去山上折桃花,而是因为……”
唐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副鬼样子的薄慕洲说,他赐予她的生不如死的两年。
她只是一点点加重力道,试图掰开他落在她身上的手。
掰不开。
倒是他缓缓地从她脖颈间抬起脸,滚烫的唇,精准地贴到了她唇上。
孟川默默走出去,帮他们关死了病房大门。
“别碰我!”
唐婳下意识就想将脸别向一旁。
她这么闪躲,他却仿佛吃不到糖的孩子,想死死地将他朝思暮想的甜糖,咬进口中。
他唇烫得要命。
携带着滚滚烈焰,将唐婳的脑袋,几乎烫成了浆糊。
她恍神的刹那,她的大半个身子,已经落入了他怀中。
腰,被他禁锢,唇,更是被他凶狠地霸占!
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眸光,干净、纯澈,却又带着孤狼一般的野。
不像她死而复生回来后见到的薄慕洲,也不像四年前的薄慕洲,而是像极了曾经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备、唯独全心全意对她好的小慕洲。
可能是因为最近瘦得太狠的缘故,他的眼窝,较之从前深了许多,像无垠的夜空,又像望不到底的深海,一寸一寸,吸附着人的灵魂。
唐婳陷入回忆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她骑着车,带着玫瑰时看到的少年。
她曾怀着一颗滚烫的心,恋慕过的少年。
忽而之间,她就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应了他的吻。
“囡囡……”
他低哑、烫人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也蓦然惊醒,不管他此时给她的感觉,多像曾经她喜欢过的少年,物是人非,他都已经不再是她曾恋慕的那个他。
她也不再是一头扎在爱恋中,因为他一个眼神,便能暗自欢喜好多天的恋爱脑唐婳!
“放开我!”
唐婳咬着牙、卯足了力气,一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
“薄慕洲,我说过以后别再喊我囡囡!你早就已经不是我心中的小慕洲,我也不愿做你的囡囡!”
薄慕洲的脸,被唐婳这一巴掌打歪。
他抬起脸,茫然地看着她,似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回应了他的吻,却又忽然对她这么凶。
可他知道,她会对他凶,错的肯定是他。
见她唇微微有些红肿,还破了皮,他连忙讨好地拉了下她的手,“囡囡,你别生气,我错了,我刚才不该……不该那么用力……”
“你给我闭嘴!”
他一副纯真无邪的模样说着这种话,唐婳简直恼羞成怒。
她想与他保持距离,发现她还被他禁锢在怀中,姿势微妙,她脸色越发难看。
“我把你的唇亲破了……”
薄慕洲还在乖巧又愧疚地忏悔,“都出血了,你……”
唐婳气得浑身打颤,她都想直接抓过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把他砸晕了!
脑袋出问题之前的薄慕洲,虽然特别招人厌,但最起码他不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可现在的他,说的话简直就是不正经到让人想吐血!
她怎么还更生气了?
薄慕洲悄悄看了她一眼。
他觉得定是他认错的态度还不够诚恳,微微抿了下唇后,他越发认真地检讨自己的错误。
“我还把你的衣服撕坏了,我……我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薄慕洲不说唐婳还没察觉,听了他这话,她才注意到,她领口竟然被扯坏了。
最上面的一个纽扣,还不知所踪。
好好整理一下,倒不会看出什么异样,但一想到方才他手对她做的好事,她就恨不能把他做成人彘算了!
唐婳越想越气,越想越恼,她都不想跟他呼吸同一片天空下的空气。
深吸了好几口气,她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不用你给我买衣服!我只要你放手!我要回家!”
“爸爸!”
薄慕洲不想放手。
但病房大门忽然推开,糖糖哭着跑了进来,他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抱唐婳,才连忙松开了手。
糖糖是刚知道的薄慕洲受伤的事,她哭着要找爸爸,顾管家只能让司机把她送到了医院。
糖糖今晚无意中听到佣人说薄慕洲伤得特别重,她本就要心疼死了。
现在看到爸爸头上缠着厚重的纱布,纱布上有血,他人还瘦了一大圈,糖糖的眼泪更是大雨倾盆。
“爸爸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爸爸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爸爸你……疼不疼?”
薄慕洲眸中一片茫然。
似乎完全想不起糖糖是谁。
但看到糖糖掉眼泪,他心脏又克制不住绞痛,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背脊。
糖糖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中,抱着他低低呜咽。
“糖糖好害怕会没有爸爸……”
糖糖的金豆子打湿了薄慕洲的病号服,“没有了爸爸,糖糖就没有家了……”
“爸爸你要好好的,永远都不能丢下糖糖!”
唐婳含着泪别过了脸。
其实,哪怕薄慕洲死了,糖糖还有她这个妈妈。
可在糖糖心中,有爸爸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唐婳知道,是薄慕洲一手抚养糖糖长大,她这个妈妈,在她心中的地位及不上薄慕洲很正常,但就是会有些失落。
薄慕洲心脏绞痛得越来越狠。
他抬起手,笨拙地拍了下糖糖的背脊,“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爸爸……”
说来也巧,小宴、小川今晚睡觉前,也知道了薄慕洲为了救唐婳和陈清河受重伤的事。
他们跟陈清河聊天,知道他加完班后要去看他,他俩也跟着一块过来。
走进病房后,他俩也一眼就看到了薄慕洲头上缠着的厚重的纱布。
他俩先是喊了站在床边的唐婳一声妈妈,随即对薄慕洲开口,“渣二叔,谢谢你救了我爸爸和我妈妈。”
薄慕洲倏地抬起了眼皮。
他们喊唐婳妈妈,他便已经觉得特别震惊。
不过他知道,他和他的囡囡都长大了,有孩子很正常。
他以为这两个小屁孩是他和唐婳的孩子,他怎么都不敢想,他们喊唐婳妈妈,却喊他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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