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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静卧亘古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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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9章 雅丹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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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雅丹迷宫,这座由亿万斯年风沙雕琢而成的庞然巨物,此刻在惨白的月光下投下犬牙交错的狰狞黑影。

风蚀的岩柱如同被剥去皮肉的巨兽肋骨,扭曲的沟壑则是大地的裂伤。空气中弥漫着干燥到极致的沙尘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粝的摩擦感。

迷宫深处,死寂是主旋律,唯有偶尔风穿过狭窄缝隙发出的呜咽,如同亡魂的低泣,更添几分不祥。脚下的沙砾松散而滚烫,仿佛吸吮着闯入者的生命力,每一步都踏在时间的流沙之上。

黄金战车在狭窄的通道中疾驰,车轮碾过一处相对平坦、布满古老刻痕的石台时,沉闷的轰鸣在岩壁间回荡。石台中央,一副由不知名金属镶嵌而成的星图骤然亮起微弱的幽蓝光芒。

紧接着,大地深处传来沉闷的呻吟,前方三块巨大的、刻满繁复星座图案的厚重石门轰然拔地而起,堵死了所有去路。石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岁月尘埃,缝隙里嵌着风干的苔藓,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矿石和远古油脂的、冰冷而腐朽的气息。

拓克勒住缰绳,跃下战车,战靴踏在石台上激起一小片尘烟。

“又是先民的考验…”他心中低语,一股混杂着敬畏与焦躁的情绪翻涌。他并非惧怕挑战,而是时间!那该死的洪水倒计时如同悬顶之剑。

指尖抚过石门冰冷的刻痕,粗糙的触感仿佛连接着远古祭司的指尖。他强迫自己冷静,闭上眼,深吸一口那带着石屑味的空气,将祭司吟唱的幻听摒除。当他再次睁眼仰望迷宫顶部的缝隙,深邃的夜空如同一块缀满碎钻的黑绒布。

北斗七星那熟悉的勺柄指向,与石门上“璇玑图”中几个关键星宿的位置隐隐重合。一丝明悟如电流般击中他:“不是静态的星图,是此刻的星位!它们在呼应!”他不再犹豫,双手沉稳而迅速地拨动石门中央的青铜星盘。

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沉重的机括摩擦声和细微的能量嗡鸣。当代表“开阳”的星徽最终卡入正确凹槽,“咔哒”一声脆响,仿佛解开了千年的枷锁,正中的石门在刺耳的岩石摩擦声中,缓缓向内滑开,露出其后更加幽暗、深不见底的通道,一股更阴冷、带着水汽的风从中涌出,吹动了他的额发。

他心中稍定,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一关已过,但洪水…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他瞥了一眼脚下,似乎能感觉到大地深处那蠢蠢欲动的寒意。

迷宫错综复杂的阴影深处,是拓克族战士们天然的狩猎场。他们如同融入岩石的壁虎,悄无声息地移动。

古楼兰老祭司幻影藏身于一处被风蚀成蜂窝状的岩壁凹陷中,这里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爬行动物特有的腥臊。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深深插入脚下微凉的沙土,指尖感受着沙粒的细微震动。

空气中,一种无形的、带着精神压迫力的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涟漪般扩散开去。

老祭司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异邦的亡灵…亵渎圣地的污秽!”他心中咆哮,意念如毒蛇般探入地底深处。

他沟通的对象并非普通毒蝎,而是雅丹迷宫特有的“蚀骨沙蝎”,体型较小却剧毒无比,甲壳在微光下泛着幽蓝。

很快,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从四面八方岩缝中响起,密密麻麻的幽蓝光点(蝎眼)如同涌动的潮水,带着刺鼻的、混合着甜腻与腐败的毒液腥气,精准地朝着阿喀琉斯所在的通道汇聚。

高处的岩柱顶端或悬挑的巨石阴影里,年轻的拓克族战士们屏息凝神。他们的皮甲上沾满了风化的石粉,与岩石几乎融为一体。锐利的目光穿透昏暗,死死锁定下方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身影。

每当阿喀琉斯被毒蝎群逼停,挥矛格挡或释放希腊火清场时,那短暂的停顿就是信号!“放!”无声的命令通过手势传递。刹那间,淬着麻痹草汁和蝎毒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致命的雨点,从刁钻的角度倾泻而下,钉在阿喀琉斯脚边的岩石上,溅起火星,或擦过他的骨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箭矢消耗着阿喀琉斯的力量,毒蝎干扰着他的行动,而战士们则像最耐心的猎人,在阴影中轮番出击,每一次袭扰都只为在那亡灵不朽的躯壳上,刻下名为“疲惫”与“烦躁”的伤痕。老祭司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拖住他,磨碎他…圣地不容玷污,洪水…会是我们最后的盟友。”

在迷宫一处相对开阔、穹顶较高的岔路尽头,阿喀琉斯那燃烧着幽蓝魂火的脚步戛然而止。并非因为敌人,而是一股穿越了时空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钩锁,攫住了他残存的意识。

一侧的洞穴入口,隐约可见内部跳动着橘红色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极其熟悉的、令他灵魂深处为之震颤的复合味道,熔炉焚烧焦炭的烟熏火燎、滚烫金属浸入冷水时爆发出的刺鼻蒸汽、以及…那独属于他挚友与锻造之神赫菲斯托斯杰作的、希腊火那浓烈而霸道的硫磺气息!

这气息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记忆的闸门。

阿喀琉斯空洞的眼眶转向洞穴深处,魂火剧烈地摇曳。“赫菲斯托斯…?”一个无声的名字在他意识深处回荡,带着千年积尘的苦涩与微不可察的温暖。他不由自主地迈步,沉重的骨甲摩擦声在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洞内,一座由奇特陨铁构成的古老锻造台静静矗立,台面布满锤痕与灼烧的印记,散落的工具——沉重的锻锤、扭曲的铁钳、磨石——仿佛主人刚刚离开。

炉膛深处,竟真的残留着几颗微弱却顽强跳动的暗红色火星,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喘息。

这一刻,特洛伊的烽火在他“眼前”轰然炸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青铜铠甲在阳光下碰撞的刺目光芒与铿锵巨响、战船桅杆被点燃时冲天而起的黑烟与焦糊味、海伦惊恐的面容、帕特洛克罗斯染血的战袍…最后,定格在他自己那面由赫菲斯托斯亲手打造、描绘着天地万象的、辉煌无匹的盾牌上。

那盾牌曾庇护他,也映照过他的愤怒与悲伤。

“故乡…”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与巨大的孤独感,如同弱水般淹没了他不朽的魂灵。他伸出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指,极其缓慢、近乎虔诚地抚过冰冷的陨铁锻造台。

那触感,不再是坚硬的金属,仿佛变成了爱琴海畔故乡温暖湿润的泥土,变成了特洛伊城墙粗糙的石块,变成了帕特洛克罗斯冰冷的额头…一声无声的叹息,如同穿过冥河的风,在他胸腔内回荡。

这一刻,他不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亡灵英雄,只是一个被永恒放逐、迷失在时间与执念中的孤魂。然而,这份脆弱只持续了一瞬,魂火骤然凝实,冰冷与杀意重新占据主导:“但我的愤怒…仍未平息!”他猛地转身,将那份刺痛灵魂的乡愁强行压下。

洪水初现与蔓延了: 三方势力在迷宫的死亡之舞正酣,天地间无形的平衡被彻底打破。最先察觉到异样的是拓克。

他正凝神推演一处刻有水波纹路的石壁谜题,脚下的黄金战车突然传来一阵异常的、沉闷的震颤,仿佛碾过了什么粘稠之物。

低头一看,一股浑浊的、泛着诡异幽蓝色泽的细流,正无声无息地从迷宫地底最细微的裂缝中渗出,如同大地渗出的冷汗。水流冰冷刺骨,瞬间浸透了他的皮靴,寒意直透骨髓。

更诡异的是,水中竟飘散着一缕若有若无、清冽纯净的莲花香气,与这死亡迷宫的腐朽气息格格不入,却更令人心悸——这是弱水独有的、象征死亡净化的气息!

“不好!”拓克的心脏猛地一沉,寒意比脚下的弱水更甚地窜上脊背。他霍然抬头,透过迷宫顶部的缝隙望向天空,并非看星,而是感受那无形的压力。

“洪峰…比所有预言和图腾显示的都要快!该死的,是神迹提前引动了地脉?还是楼兰王庭的变故?”巨大的紧迫感如同铁箍勒紧了他的心脏。时间,成了最致命的敌人。

几乎同时,岩壁后的楼兰国老祭司也浑身剧震。他猛地将布满皱纹的耳朵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传入耳中的不再是沙粒的摩擦或蝎群的爬行,而是沉闷的、由远及近的、如同万马奔腾般的隆隆水声!

那是弱水在迷宫最底层通道中汹涌肆虐的声音!“迷宫的根基…已经开始崩塌!”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干裂的嘴唇无声地颤抖,“这速度…三个日落?不…恐怕连两个日落都撑不到!整个圣地…都将成为弱水之墓!”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住他。

更恐怖的变化随之而来。上涨的弱水并非简单地淹没,它像一只拥有生命的、贪婪的巨兽,在疯狂地重塑着迷宫的结构!

一些原本干燥通畅的主通道,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浑浊的幽蓝之水迅速灌满,形成无法逾越的死亡水域,水中漂浮着点点磷火般的蓝色光点,仔细看去,竟像是一张张痛苦扭曲、无声嘶吼的亡魂面孔在沉浮。

而另一些被千年沙石掩埋、早已被遗忘的狭窄岔路或垂直裂谷,却被汹涌的水流冲开了堵塞,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沙石轰然冲入,硬生生开辟出新的、未知的、同样危机四伏的通道!

整座雅丹迷宫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的洪荒巨兽,在弱水的驱动下痛苦地痉挛、变形、重组。岩壁在洪水的冲刷和内部压力的作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断裂声,巨石从高处滚落,砸入水中激起冲天浊浪。

迷宫的地形,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得陌生而致命。阿喀琉斯也遭遇了困境。当他从锻造台的回忆中挣脱,试图按原路折返时,赫然发现来路已被一道急速上涨的、翻涌着亡魂光点的幽蓝水墙彻底阻断。

水流湍急,散发着刺骨的死亡寒意和诡异的莲香,亡魂的光点如同无数双眼睛,在浑浊的水中冷冷地注视着他这个“同类”。

死亡的威胁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逼迫着三方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或感知)投向了迷宫最核心、也是地势最高的地方——那里矗立着一座天然形成的巨大岩石平台,宛如巨兽的脊背突出于逐渐上涨的幽蓝水面之上。

平台表面相对平整,刻满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在弱水幽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现。而平台的正上方,穹顶被巧妙地蚀穿出一个巨大的天窗,一束清冷的月光直射而下,精准地笼罩着一颗悬浮在半空、缓慢自转的巨型水晶!

这颗水晶并非透明,其内部仿佛封存着浓缩的星河与流动的弱水,不断投射出变幻莫测的幻象:璀璨的星图与汹涌的水流交织缠绕,时而化作指引的路径,时而变成吞噬的漩涡,仿佛在演绎着迷宫本身与闯入者命运的终极隐喻。这里是洪水吞噬一切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安全岛”。

拓克紧紧握住怀中的阴山玛瑙,那来自石耒核心的碎片正发出滚烫的脉动,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如同心脏在胸腔外的剧烈搏动,指引着平台的方向。

“核心…就在那里!石耒的力量在呼唤!必须到达那里,在洪水淹没一切之前!”他眼中燃烧着决绝的光芒,黄金战车发出低吼,准备在移动的迷宫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不仅要生存,更要完成使命。

老祭司看着那象征圣地核心的水晶平台,老祭司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与守护的决意。

他不再隐藏,站直佝偻的身体,双手高举,用嘶哑而古老的语调开始吟唱起音调诡谲、充满力量的祷文。

晦涩的音节在迷宫通道中回荡,与岩壁共振。他不再仅仅是召唤毒蝎,更是在试图唤醒迷宫本身残存的守护意志,激发那些刻在岩石深处的古老禁制,为他的战士争取登顶之路,同时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异邦亡灵亵渎圣地最后的净土。

“以吾族之血,唤圣地之灵!阻挡污秽,庇护圣所!”他的意念如同燃烧的火焰扩散开去。

阿喀琉斯幽蓝的魂火在水晶投射的幻象中明灭不定。那星图水流交织的景象,似乎触动了他作为战士的本能——制高点,战场的关键!

他不再理会脚下翻涌的弱水和亡魂的注视,将长矛重重顿地,矛尖上沉寂片刻的希腊火“轰”地一声爆燃起来,幽蓝与惨白交织的火焰剧烈跳动,映亮了他森白的骨骼和空洞的眼眶。

愤怒、执念、以及对这无尽追逐的厌烦,此刻都化作了最纯粹的破坏欲与求生欲。

他要撕碎一切阻碍,登上那平台,无论是为了寻找出路,还是为了…毁灭眼前所见的一切障碍!“Apη?! (Ares! 阿瑞斯!)”一个无声的战吼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死亡竞赛,在弱水倒灌、迷宫重构的绝境下,终于进入了最残酷、最直接的最终章。这不再仅仅是智慧与力量的较量,更是与无情流逝的时间、与这座活过来的死亡迷宫本身的终极赛跑。

每一次路径的选择都可能通向生路或绝境,每一次交锋都可能因地形剧变而瞬间逆转。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清冽的莲花香气,此刻浓烈得令人窒息,不再是纯净的象征,而是死神冰冷吐息的前奏,宣告着最终审判的临近。

幽蓝的弱水在脚下无声上涨,亡魂的磷光在浑浊中沉浮,星图与水流的幻象在头顶旋转,三方身影在崩塌与重组的迷宫中,向着那唯一的、象征着希望或终结的水晶平台,发起了最后的、殊死的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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