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在烧。
鼎腹深处,段义的骨在哀鸣。万兵残魂熔成的血汁,蚀穿皮肉,啃噬骨髓。每一次心跳,都像擂在烧红的铁砧上。黑血从龟裂的右臂纹路里涌出,旋即被沸腾的血鼎吞没,滋养着壁上那些扭曲的血莲。
意识沉向无底深渊。无数张兵魂的残脸在血浪里浮沉、尖啸。葬雪刀沉海时的冰冷,白百合棺中苍白的指尖,牛大力染血的鳞甲碎片…碎片般的光影被血水搅碎、冲散。
只剩那叩击声。
咚。咚。咚。
固执,清晰,穿透血与魂的咆哮,一下下钉在他即将溃散的神念上。是冰棺里白百合的指尖?还是…他自己的心跳?
玉莲最后一点青光,猛地一挣!
莲心深处,那柄青铜小剑虚影,骤然爆出一点赤芒。不是青,不是血,是焚尽八荒的酷烈!是沉埋渊底、沉寂千年的…刀魄本源!
“葬…雪…”
段义喉间滚出两个沙哑破碎的音节。不是呼唤,是苏醒。右臂彻底崩裂!黑血喷涌如泉,却在离体的瞬间,被左臂玉莲的青光死死锁住,缠绕,压缩!青光与黑血疯狂绞杀、融合,最终凝于莲心那一点赤芒之上——
赤芒暴涨!
一柄刀的虚影,自莲心悍然刺出!
刀形古朴,无鞘无锷,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锋芒。它出现的刹那,沸腾的血鼎猛地一滞!鼎壁上无数哀嚎的兵魂虚影齐齐噤声,扭曲的血莲图案疯狂明灭,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鼎外。
冰魄剑鞘在血浪冲击下发出刺耳的悲鸣,寒光几近熄灭。白百合嘴角鲜血蜿蜒,身形摇摇欲坠。
“媳妇!”牛大力目眦欲裂,不顾金身裂纹蔓延,伏魔棒再次抡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砸向血鼎!
“不可!”令狐聪厉喝。他点向宗主“铜钱手”的残柄,正被那缠绕血莲铜钱的“噬”爪死死攫住!一股恐怖的吸力透过残柄传来,疯狂抽取他沉寂的剑魂本源!他脸色灰败如纸,葬剑之意在吞噬下艰难维持,如风中残烛。
宗主蜡融的脸转向牛大力,另一只空闲的“铜钱手”随意一挥。
九枚铜钱脱手飞出,迎风暴涨!每一枚都化作车轮大小,边缘锯齿森然,带着凄厉的鬼啸,旋转切割!不是挡,是噬!铜钱中心的方孔,化作九张贪婪的巨口,咬向伏魔棒的金鳞!
“铛!咔嚓!”
刺耳的金铁交鸣与碎裂声同时炸响!牛大力如遭重锤,棒身上数片金鳞应声炸碎!他庞大的身躯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岩上,鲜血狂喷。伏魔棒光芒黯淡,棒头竟被一枚铜钱死死咬住,锯齿深陷!
宗主漠然的目光扫过受制的令狐聪,受创的牛大力,最后落向鼎口摇摇欲坠的冰魄剑鞘。
“白家冰魄…最后一点寒气,也归鼎吧。”他那只攫住令狐聪残柄的“噬”爪微一发力。
“噗!”
令狐聪如遭重击,一口心头精血喷在残柄之上!葬剑之意几乎溃散!
宗主借这一口精血之力,五指虚抓!一股无形的巨力隔空攫住钉在鼎身的冰魄剑鞘!
“铮——!”
剑鞘发出濒死的哀鸣!最后一点寒光被硬生生从鼎身剥离!无数冰封的裂痕瞬间被狂暴的血光冲垮、融化!
白百合身形剧颤,仿佛心脉被生生扯断,脸色瞬间惨白如雪,一丝鲜血从紧闭的唇边溢出。
剑鞘离鼎!
血鼎再无束缚!鼎心漩涡轰然咆哮,吸力暴涨!鼎口血浪滔天,段义最后一点身影连同那明灭的青光,眼看就要被彻底吞没!
鼎内。
刀魄虚影刺出的赤芒,在血浪滔天的刹那,骤然内敛!
不是熄灭。
是凝练!是极致的压缩!是暴风雨前死寂的渊!
段义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眼底没有眼白瞳孔,只有两簇疯狂跳跃的赤金火焰!那是玉莲青光、血莲邪气、以及那点苏醒的刀魄本源,在死亡的熔炉里被强行锻打、融合出的…新火!
他不再挣扎。
任由血浪撕扯。
左臂抬起。玉莲青芒尽褪,莲瓣枯萎凋零,露出最核心处——那柄凝如实质的青铜小剑。不,此刻它已不再是剑。它在赤金火焰中扭曲、拉伸,化作一截…刀的雏形!无鞘,无锷,只有一道笔直、酷烈、斩断一切的锋芒!
段义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每一个字都像从熔岩里捞出来:
“刀…名…葬…雪…”
右手猛地抓向那截刀形锋芒!
“嗤啦——!!!”
血肉触碰锋芒的瞬间,青烟暴起!他整只右手掌的血肉竟在飞速消融、碳化!剧痛足以撕裂神魂!但他抓得更紧!消融的血肉中,露出森然指骨,骨头上迅速爬满赤金色的火焰纹路!
五指,死死扣住了那道锋芒!
刀柄成!
鼎外。
宗主正要将剥离的冰魄剑鞘投入鼎心漩涡。
异变陡生!
整个血鼎,毫无征兆地…静了。
沸腾的血浪凝固在空中。鼎壁哀嚎的兵魂虚影僵立不动。连宗主那只“铜钱手”操控的吞噬漩涡,都出现了一瞬的迟滞。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下一瞬——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不是爆炸,是…撕裂!
一道赤金色的刀光,自鼎心最深处,破血浪!穿鼎壁!裂长空!
刀光所过之处,凝固的血浪瞬间气化!哀嚎的兵魂虚影无声湮灭!坚固无比、吞噬万兵的血鼎鼎壁,如同热刀切蜡,被硬生生剖开一道巨大的、边缘流淌着熔岩般赤金的裂口!
一道身影,从裂口踏血而出。
段义。
右臂衣袖尽碎,露出彻底化为焦黑、却缠绕着赤金火纹的臂骨和手骨。那骨手,紧紧握着一柄刀。
刀身无光,只有一道凝固的、赤金色的锋芒。刀气并不外放,却让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刀锋所指,空气无声湮灭。
他站在破碎的鼎沿,浑身浴血,焦黑与赤金交织,宛如刚从地狱熔炉里爬出的修罗。左臂枯萎的玉莲残痕下,青光彻底熄灭。唯有右臂骨手上那柄赤金锋芒的刀,和他眼中燃烧的火焰,宣告着一种更恐怖、更原始的力量已然苏醒。
目光扫过。
白百合嘴角染血,剑鞘离手。
牛大力倒卧冰岩,金鳞破碎。
令狐聪残柄被制,面如金纸。
宗主那只攫住冰魄剑鞘的手,停在半空,蜡融的脸上,血莲纹路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段义抬起焦黑的骨臂,赤金刀锋指向宗主。
刀未动。
整个破碎的血鼎,连同鼎中残余的血浪、戾气、兵魂残渣,却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剧烈震颤起来,仿佛在畏惧那刀锋的指向。
“还来。”段义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熔岩流淌般的炽热与不容置疑的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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