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漓的指尖还残留着撕裂自己脸颊时的鲜血，她伸出猩红的舌尖舔去指间的血珠，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兴奋。
此刻的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人”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肉脸撕破后，露出的血液与白骨。
“好弟弟，”话音未落，季漓的一颗眼珠便已掉落，“陪这位无情道的仙师好好玩玩~”
“毕竟，”季漓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将那颗掉落的眼珠小心翼翼地放回“眼眶”的位置，“他可是咱们的老熟人呢~”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似乎是在故意提醒鹿括，让他不要忘记两人曾经的屈辱。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鹿括横跨一步，彻底挡住相楠的去路。他周身泛起幽紫色的毒雾，地面瞬间凝结出无数尖锐的冰凌——无情道剑意与极寒魔气轰然相撞，爆出的气浪将四周残垣彻底夷为平地！
趁着这间隙，季漓的身影如鬼魅般消散在原地。
灵宫主殿回廊的阴影中，季漓的赤足轻点过染血的瓦砾。她破碎的裙摆如同绽开的黑色曼陀罗，每一步都留下腐蚀性的魔气痕迹。
“明湫啊明湫……”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指尖划过廊柱上那些正在失效的古老符文，“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找到什么办法来对付吞噬之力……”
忽然，她鼻尖微动，嗅到了空气中残留的熟悉气息——是红莲血脉的异动！
灵云珠的光辉照亮了她的下半张脸，季漓轻笑一声，“找到你们啦~”
言罢，季漓的身影骤然加速，所过之处，墙壁上的照明珠接连爆裂。她的身躯在黑暗中拉出无数残影，仿佛同时有千百个她在回廊中穿梭。
灵宫最高处的长廊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的琉璃壁折射着幽蓝的灵火，将沈煜和孙南宥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形状。他们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廊道中回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白雾。
空气仿佛被抽离。
汗珠滴落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突然，一声尖锐的笑声刺破寂静。
犹如鬼魅般阴魂不散。
季漓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时而近在耳畔，时而远在廊尾。笑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折射，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沈煜猛地刹住脚步，承影剑横在身前。孙南宥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臂膀，手中的“葬无”剑已然燃起金光。
承影剑的剑锋突然刺向左侧虚空——
“噗嗤！”
黑血喷溅在琉璃壁上。季漓的身影踉跄着显形，腹部被剑刃贯穿，却笑得愈发灿烂。她染血的指尖抚过沈煜的脸颊：“这么凶啊……”
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化作无数黑蝶，四散飞逃！
“是迷幻蝶！”沈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捂住口鼻。
“快走！”他闷着声音叫喊。
两人继续向前狂奔，却发现长廊开始扭曲变形。原本笔直的通道竟像活物般蠕动起来，墙壁上的灵火一盏接一盏熄灭。
黑暗中，季漓的歌声幽幽飘来。
沈煜突然拽住孙南宥急退三步。他们原先站立的地面骤然塌陷，露出下方翻滚的魔渊！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深渊中伸出，指尖滴落腐蚀性的黏液。
“找到你们了——”
“找到你们了——”
“找到……”
季漓的头颅突然从天花板垂落，长发倒悬如瀑布。她的脖子拉长到不可思议的程度，像一条巨蟒般环绕着两人游走。
整条长廊突然剧烈震颤，远处传来玉石崩裂的巨响。沈煜的瞳孔骤缩——那是灵云台的方向！
沈煜倒吸一口寒气，“时间不多了，我们快走！”
此刻沈煜再也顾不得其他，他一把扣住孙南宥的手腕，纵身跃入漆黑的深渊！
“沈煜！”孙南宥的惊呼被呼啸的风声撕碎。
下坠的失重感瞬间席卷全身，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唯有头顶季漓癫狂的笑声越来越远。那些苍白的手臂如索命的冤魂般从岩壁伸出，试图抓住两人的衣袍——
“铮——！”
清越剑鸣破空而来。
承影剑化作一道闪电，自上方俯冲直下，稳稳接住两人。剑身因承受重量而微微震颤，却仍托着他们在深渊中疾速穿行。
“抓紧！”
沈煜一手揽住孙南宥的腰，另一手掐诀控制剑势。承影剑在嶙峋岩壁间灵活转折，避开突起的石锥。借着剑身散发的微光，孙南宥惊骇地发现——
这哪里是什么深渊？分明是人工开凿的垂直甬道！
两人竖直向上，直达灵云珠的位置。季漓的声音被他们远远落下，她也因追不上二人逐渐变得癫狂。
沈煜与孙南宥终于冲破最后一道禁制，踏入灵云台最高处的密室。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屏住了呼吸——
悬浮在空中的灵云珠，正缓缓旋转着。
对外的那一面金光璀璨，祥云流转，那般的圣洁无瑕。可当它露出对内的一面时，却显露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片猩红的内壁，上面布满扭曲蠕动的血管状纹路。透过半透明的珠壁，能清晰看到地牢深处的恐怖画面——
无囚的龙躯被数百条锁链贯穿，鎏金血液顺着铁链滴落，在下方的血池中激起阵阵涟漪。更骇人的是，血池里浸泡着无数具青铜棺椁，每具棺椁都在剧烈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棺而出！
“原来如此……”沈煜的指尖抚上孙南宥手里葬无剑的符文，“灵云珠根本不是法器，而是监视器。”
孙南宥突然指向珠内一角：“快看！”
灵云珠突然剧烈震动，内外两面开始飞速交替闪现。金光与血芒交织中，一道空灵而悠远的声音，从灵云珠里传出：
“沈煜……你终于来了……”
这分明是吴臧的声音！
灵云珠内，吴臧的虚影微微浮动，即便看不清脸，却仍让人感觉，他面容慈祥如当年。吴臧望着沈煜，目光柔和，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
“破解之道，”他的声音沙哑却温暖，“不在器具本身，而在于破解者。”
“师……尊……”沈煜的指尖微微发颤，葬无剑在他手中嗡鸣，仿佛在回应故人的呼唤。
吴臧轻轻点头，虚幻的身影开始逐渐淡去：“最后一面，就让我再助你一回吧。”他的目光转向沈煜身后的孙南宥，带着几分欣慰。
孙南宥正感觉莫名其妙，可突然，一阵强大气流袭来，地面开始浮现出金色光辉，沿着阵法的轮廓不断生长。整个空间大幅度震动起来。
而当地面上的阵法完成后，灵云珠的光芒也骤然暗淡，内里的血色景象也随之隐去。
沈煜面无表情地抬起葬无剑，剑锋划破掌心，鲜血顺着符文流淌而下。他单手掐诀，脚下瞬间展开一道血色阵法，繁复的纹路如活物般蔓延开来。
他转头对孙南宥说了句什么，可声音被强大的气流吹散了。
“什么？”孙南宥没听清。
沈煜没有解释，剑锋一挑，一道无形结界骤然将孙南宥推出阵外！
“沈煜！”孙南宥扑向结界，却被金光狠狠弹开。他眼睁睁看着沈煜独自立于阵中，葬无与承影双剑交叉于胸前，鲜血不断滴落，染红了整个阵法。
灵云珠开始剧烈震颤，内外两面疯狂交替，金光与血芒交织成一片混沌。
而沈煜的身影，也正逐渐被这片光芒吞噬。只是隐约能看见阵法中央的人影。
孙南宥怔怔地望着眼前——空荡荡的珠子、混沌模糊的阵法。他忽然察觉到一丝异样，那残魂消散前的最后一刻，眼神里闪过的，分明是明湫特有的隐忍与复杂。
即便孙南宥从未亲眼见过吴臧，但他敢肯定，那个影子绝非是吴臧！
他想将这一发现告诉沈煜，可里头的人影正以双剑为笔，在玉石地面上刻画出繁复的星轨阵图。每一道剑痕都泛起鎏金光晕，与穹顶垂下的灵云珠产生微妙共鸣。
孙南宥很怕，这个阵法会对沈煜造成怎样的影响。脱离原剧情的一切都让他感受到恐惧！
阵法方只完成一半，整个灵云台却突然剧烈震颤！
镶嵌在穹顶的灵云珠表面，突然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
身后一只染着丹蔻的手，从虚空中穿透而出！
“抓到啦~”
季漓的半截身子还融化在裂缝里，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利爪，拎起了孙南宥的后颈。
手指如冰锥般刺入，鲜血顺着她苍白的指尖蜿蜒而下。她将孙南宥狠狠拖到结界前，红唇贴近他的耳畔，声音却故意放大，确保结界内的沈煜听得一清二楚——
“瞧瞧啊，”她甜腻的嗓音里淬着毒，“你那情夫居然这么不顾你的安危，将你这样随意扔在结界之外……”
“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挑拨离间！等封印解开，你就死定了！”孙南宥拼死挣扎着，却始终不敌季漓的力量——这个拥有少女皮囊的怪物力气大到惊人！
“哦？”季漓突然开始狂笑。
“是这样吗？那我倒要看看，你们会用怎样的方法来对付我！”说罢，季漓抓着孙南宥头发，将他的脸狠狠抵在结界上。
结界上波动的气流刺得孙南宥的脸生疼，仿佛一刀又一刀扎来，几乎快要出血！
“混蛋！快放开我！”他的挣扎在季漓眼中仿佛是小猫抓痒般不值一提。
接着，季漓抬头看向阵法中央，“沈煜，你可是我们魔族唯一的红莲血脉，你若是现在肯投降，我还能饶他一命，否则——”
右手化作的银针，突然刺入孙南宥的右肩！
“啊啊啊啊！”
结界内，沈煜的剑势丝毫未乱，可阵法的光芒却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瞬。
“沈煜，你知道吗？你拼命护着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孙南宥了。” 季漓将银针抽离，上面滴落着的鲜血，被季漓吮入口中。
“他早就死了，就在我们屠杀孙家满门的那天。如今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魔族呐——你们身上，流着的是同样的血液。”
孙南宥心头一动，他挣扎着抬头，嘴角溢出血丝。季漓的魔气在他体内肆虐，强迫他露出颈侧——那里，一道暗紫色的魔纹正若隐若现。
季漓得意地笑了：“你以为，我们当真会放过他吗？”她猛地掐紧孙南宥的喉咙，“倘若你助仙门灭了魔族，你们二人身上可都流有红莲之血，你以为仙门还会放过你们吗？”
孙南宥痛苦地闭上眼。
季漓的狂笑戛然而止。
灵云珠的光芒如烈日炸裂，刺目的白光吞没了整个灵云台。狂风骤起，阵法符文如活物般升腾流转，结界的光辉散去，沈煜的身影在光芒中若隐若现——
而在濒临爆裂的灵云珠内部，隐约可见一片逆旋的星图。
“这就对了，只有加入我们，你才能……”
她的话没能说完。
“轰——！！！”
阵法中央的地面猛然塌陷，一道庞大的黑影破阵而出！无囚的龙躯冲破千年禁锢，鎏金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华，龙首高昂，一口便将季漓吞入腹中！
龙吟震彻九霄，盘龙山的云雾被声浪撕得粉碎。无囚盘旋而上，龙爪撕开笼罩山巅的魔瘴，终于呼吸到了久违的自由空气。冰凉的雨丝落在它的鳞片上，让它恍然想起很久以前——那时它还是一条小龙，曾与吴臧并肩遨游云海。
但此刻不是感怀的时候。
无囚的竖瞳骤然收缩，目光如利剑般扫过灵宫各处。在西南角的废墟间，它看到了正在激战的相楠与鹿括——
“咔嚓！”
鹿括的毒矛贯穿了相楠的左腿，无情道的白衣被鲜血浸透。相楠单膝跪地，剑锋却仍死死抵住鹿括的咽喉。
“无情道的仙师，你该叫你那好弟子来对付我的。”鹿括的声音毫无波澜，手中毒矛再次举起。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清脆的银铃声。
鹿括的银饰突然无风自动，他猛地抬头——伊拉勒正踏着冰莲疾驰而来，北疆咒文在她周身环绕成风暴！
没有任何犹豫，鹿括的身躯瞬间坍缩，化作一条银白小蛇窜向空中。
然而他刚腾空不到三丈，一片阴影便笼罩而下。
无囚的龙口如天幕般张开，精准地将小蛇吞入腹中！龙喉间隐约传来冰块碎裂的声响。它的龙躯在苍穹之下舒展开来，鎏金鳞片映着天光，宛如流动的熔金。它仰头发出一声长吟，龙啸声穿透云层，回荡在整片盘龙山脉。
被吞入腹中的季漓与鹿括并未完全死去——魔族圣双子的身躯在龙腹中疯狂挣扎，漆黑的魔气从无囚的鳞片缝隙间渗出，像无数条毒蛇般缠绕着它的躯体。
沈煜连忙冲到天空之下，抬头仰望着高空之中的无囚。在他身后，是温柔怀抱着泷焰的孙南宥。
巨龙低头看了两人一眼，猩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决然。
“爹……”它的声音响起，“团圆来见你了！”
下一刻，鎏金鳞片间迸发出刺目的红光。
天空仿佛是放了一场盛大的烟花。
无囚的身躯在耀眼的光芒中化作万千光点，如一场金色的暴雨倾泻而下。每一滴光点落在盘龙山上，被魔气侵蚀的土地便恢复生机，枯死的灵草重新抽芽，浑浊的溪流再度清澈。
沈煜抬手接住一滴光点，那光芒在他掌心短暂停留，隐约映出吴臧与无囚年少时并肩而立的虚影。
他明白，吞噬之力就是需要依靠蛮力来战胜，只要没有灵力就不会被吞噬。所以无囚一定是需要被剃掉龙骨的。
而已经自爆的无囚呢？看着泷焰一家团聚的模样又何尝不会想起吴臧，何尝不会想起自己曾经名为吴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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