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堡的城门缓缓开启。
厚重的铁门在齿轮咬合声中缓缓拉开，深沉的黑暗从门后涌来，仿佛一头沉睡多年的巨兽睁开了眼。
昏暗的魔能灯火在城墙两侧微微跳动，光芒冷淡而不稳定，映照着石砖上斑驳的刻痕。
那是岁月留下的伤痕，也是人类最后堡垒沉默的见证。
杰斯一行人踏入城门的那一刻，守门的骑士面露惊色，眼中划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震撼与敬意。
消息尚未传开，但这些人的模样已足以说明一切——血迹斑斑，衣甲破碎，每个人的气息都带着从死亡边缘挣脱归来的顽强与野性。
“快，通知艾莎圣女！”骑士终于回过神，立刻下令。
传令兵匆匆穿过狭长通道，脚步声回荡在石壁之间。
随后，警号在堡垒上空响起，音调低沉而悠长，在死寂的黑夜中仿佛唤醒了沉眠中的堡垒。
黑暗深处，喧哗声如潮水般卷起，逐渐蔓延，仿佛远处的地底正在蠢动。
堡垒内的氛围愈发沉郁，克蕾雅等人也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那是一种久居阴影中所独有的森寒。
一旁的迪奈芙低声开口，声音几不可闻：
“这里……就像地狱一样。”
不久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她站在主塔通道前方，魔灯光芒照亮她身上的黑袍与那双紫瞳，犹如深渊中燃烧的冷焰。
艾莎。
她静静望着这支归来的小队，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缓步走向队伍中的某人，唇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艾拉，你们……平安回来了。”
艾拉看了她一眼，目光沉静，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杰斯扫视着艾莎两侧的堕星使——十一人整齐肃立，沉默如雕像，克雷昂与罗恩的身影并不在列。
他目光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一人身上——那人握着一柄残破的长剑，站姿如山，眼神古井无波，仿佛自深渊中走出。
他没有多看，转头看向身后的维瑟莉娅，语气低沉：
“帮我把克蕾雅她们带去休息室。大家太疲惫了，先休息一晚，明日再议。”
维瑟莉娅默默点头。
克蕾雅等人也无言跟随她离去。
数日奔波、连续鏖战，早已耗尽她们的体力与神志，如今终于能暂时歇息下来，哪怕这座堡垒依旧令人不安。
坠星堡深处一片死寂，唯有魔灯的光芒闪烁如残烛。
不知过了多久，杰斯独自来到一间石屋前。那是主堡最深的区域之一，外侧无窗，仅靠一盏盏符文灯维持着微弱照明。
他凝视着那扇石门，良久，才深吸一口气，将其推开。
门后的空间昏暗，唯有一只魔焰烛台摇曳着冷光，映出一道人影。
那人背对着门，身影佝偻，似乎正在抿饮一杯热茶，动作缓慢而从容，仿佛早已知道杰斯会来。
“你来了……首领。”
那声音干涩低哑，透着苍老与疲倦，如同被遗弃在时间角落中的灰尘。
杰斯目光一凝，缓步走入屋中，坐在木椅之上。
二人隔着一张桌案对视，烛火在他们之间摇曳不定，将影子拉得很长很远。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仿佛从心底深处挤出：
“星坠议会真正追求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们的信仰是什么？又或者……你与他们，有着怎样的共同信仰与追求？”
他双眸幽深，语气却格外沉稳。
“凯勒。”
凯勒微微一笑，嘴角浮现一抹带着讽意的弧度。
“首领，您是不是忘了……我早已脱离星坠议会，如今，不过是个被他们打上‘异端’标签的老叛徒罢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笑，却像是一道暗流在黑夜中悄然泛起，听不出是自嘲还是挑衅。
杰斯却只是摆了摆手，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
“谁都知道，星坠议会曾是这片大陆上‘秩序’与‘和平’的象征。”
“可如今，他们那副高举‘正义’旗帜的皮囊之下，露出的却是越来越疯狂的獠牙。”
他说到这里，目光沉如冰湖，语气缓缓变得锋利：
“我不知道野心究竟能有多深……也许是无底深渊吧。”
“但我知道，生而为人，就注定逃不开‘七情六欲’。”
他目光落在凯勒眼中，那目光里隐约透出一种灼热与压迫，如同火焰在暗夜中舔舐着空气。
“正是因为我们有情、有欲，才会生出种种欲望，种种……贪婪。”
话音落下，屋内再度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焰微颤，投下一圈圈仿佛要将人心烧穿的光影。
凯勒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注视着杰斯，目光深邃如夜。
杰斯却在那沉默中恍然想起什么，心中猛地一震，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硝烟废墟中低声呢喃的声音——
“人类的毁灭，不在于外敌，而在于自身……”
“是了。”他在心中低语，“难怪当初梅丽娅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缓缓收回心神，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回避的决意：
“我不想听你作为‘异端’的戏谑。”
“我只想知道——以你在星坠议会多年，对他们的了解。”
“他们……是否还有回头的余地？”
这一次，他的语气没有试探，没有修饰，只有赤裸的直问。
仿佛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统领，而是一个站在命运十字路口的普通人——在挣扎，在寻找，在希冀哪怕一点转圜的可能。
凯勒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指尖触碰木桌，发出轻微的碰击声。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将他半边面容吞入阴影中，另半边却仿佛蒙着某种深不可测的光。
“你真想知道他们有没有回头的余地？”
他终于开口，声音缓慢，却比以往更加冷静。
“那你就必须先明白——他们究竟在往哪条路上走，而你的选择……又是哪一边？”
烛光在石屋中轻轻跳动，灯油在铜盏中悄然燃烧，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如同什么正慢慢被蚀穿。
空气仿佛也因这句话而凝滞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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