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皱了下眉头。
在她看的小说里,太子丰檀的确曾率兵前去治理洪水——且率的还是镇国大将军的兵。
这也不难理解,丰檀娶秦楠,可不就是要镇国大将军麾下的三十万兵力吗?
傅直浔神情漠然,瞧不出是何情绪。
楚青时估算了时间:“圣旨来得肯定比人快许多。不过情况紧急,我估摸着快则三四日,慢则七八日,太子定然也到了。”
傅直浔问楚青时:“如今朔州治水情况如何?”
楚青时也不瞒他:“上回炸山,虽说淹了十几个村落,可总算是把黄河水泄出去了。如果雨水一直像如今这样,那片洼地便能够承受汛期泄出去的黄河水。”
“只是,按清虚道长所言,这雨一定会变大,所以这几日都在疏散百姓,加固堤坝。”
说到这里,楚青时叹了口气,“加固堤坝倒还好,疏散百姓着实慢,这些日子也不过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的人。”
傅直浔沉默片刻:“既然不肯走,那便征用十八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子,一同防洪。两万多的兵力不够。”
楚青时当即明白傅直浔还有别的防洪办法,需要更多的人手,便赶紧命人取来地图。
傅直浔指着曲江的中下段说:“在这里挖一条沟渠,把曲江水引进山里。”
楚青时:“还要炸山?”
傅直浔:“不必,这本就是一片废弃的煤山,里面的矿道直通地下暗河。曲江是黄河最大的支流,将曲江水引入凿空的山体和地下暗河,便等于截断了黄河一臂,可大大减少水量。”
楚青时一拍大腿:“这个办法好!”
傅直浔修长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曲江和煤山:“但这里至少有两里地的距离,所以需要人手。”
他取过纸张,让傅天研磨,提笔测算通渠的速度,得出一串数字:“一天换三次人,每次至少需要五千人,才能在两日之内挖开沟渠。沟渠的深度和宽度分别为……”
楚青时连连点头。
傅直浔又在黄河几段画了线:“这里设双重堤坝,也需要大量的人手,我算一下……”
明舒站在一边认真听。
傅直浔想的法子都是因地制宜。
分流、加筑堤坝乃至泄水,力图用最小的损失,达到最好的效果;也尽量不舍弃城镇民居,毕竟一旦淹没,百姓便真的无家可归了。
而其中最大的问题,如傅直浔所言,需要大量人手。
粗略估算下来,至少得要五万壮年男丁。
傅直浔沉思片刻,又提出一个办法:“朔州兴佛教,境内大大小小有三百多座寺院,道观也不少,大约有百来座。”
“请僧录司和道录司两位大人,下令壮年的僧人道士全都来防洪救世,积攒功德。这样的话,至少可以凑到一万人。”
明舒默默竖起了大拇指,这些人都能想到,厉害!
傅直浔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白:我说过能阻止黄河大水,说到做到。
明舒朝他点了下头。
后面就是各种细节了,明舒没再听,唤了清虚与陈恩出去了。
既然要布星斗阵,她也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
如此忙忙碌碌,三日时间匆匆而过。
前两日,雨时歇时下,到了第三日,明显密集了起来。
黄河、曲江和济水三条大河的水位,纷纷上涨。
不过到了第三日,水位就都迅速下去了,因为曲江和煤山的沟渠挖通了。
傅直浔的设计非常巧妙,不仅把曲江的水泄出去了,连带还将黄河水也分出去了一些。
所以,即便雨势增大,水位倒是下降的。
只是,明舒那边却不太顺利。
阴气已经弥漫过来了,曾被困星斗阵的亡魂即将抵达。
她不知道这些亡魂要做什么,但因为他们,不仅雨越来越大,而且朔州境内体弱又无法离开的百姓,也纷纷病倒了。
明舒布阵阻拦,但收效甚微——正如火药爆炸需要火,她需要那几件祭祀礼器。
但三日时间,傅直浔的人速度再快,也没法走完他们曾走了半个月的路。
第四日,太子丰檀到了。
让明舒颇为意外的是,太子妃秦楠也跟着一起来了。
他们带来了五万兵力,一万轻骑与他们率先抵达,后面还有四万。
丰檀单独单独召见了楚青时,一部分官员等候在外。
太子乃一国储君,又是奉皇命前来,治水大权理所当然地要移交到他手上,官员们都明白。
虽说这些日子来,他们跟楚青时磨合得极好,上传下达都很顺畅,但太子带兵前来也是件好事,五万兵力一到,人手问题算是彻底解决了。
因此众人都等着见过太子,赶紧去忙治水的事。
谁知,丰檀和楚青时在书房谈了很久,甚至爆发出了争吵。
正厅和书房离得并不近,众人虽听不清两人吵的内容,但拔高的音量却分明显示两人意见不合。
没多久,楚青时出来了,脸色极其难看。
官员们见此,很是不解,却不知该不该问。
只有吏部员外郎心直口快:“楚世子,殿下有何吩咐?”
楚青时没回,只道:“殿下暂时无暇接见诸位,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官员们面面相觑,明舒没有吭声,打算等会儿私下问楚青时。
可吏部员外郎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世子,这几日咱们就跟打仗一样,夜以继日地并肩作战,都是同袍,你有话就直说!难不成这情况还能比僧录司王大人更惨?”
昨日,僧录司王大人去寺庙征召僧人,被百姓放狗驱赶,狠狠摔了一跤,不仅磕掉了门牙,还折了腿,今日出门都是拄着拐杖、包着头的,看着就很惨。
可即便如此,为了早些凑齐人,王大人还是早早就出了门。
听闻此话,楚青时神情愈发沉重。
良久,他才道出一句:“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暂且不提。”
吏部员外郎还要再问,被身边官员拉着往外走:“行了行了,楚世子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那么多事呢……”
“你们是东晟的官员,还是楚家的官员?”一道厉叱自正厅东侧而来。
官员不由一惊。
明舒循声看去,来人是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女子,一身利落的戎衣,手搭在腰间的佩刀上。
那说话的官员赶紧给秦楠行礼:“见过太子妃!楚世子奉皇命治水,臣听的自然也是皇上的吩咐。”
明舒眸光一凝,原来这就是秦楠。
果然如书中所写,性格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明舒注意到秦楠的目光划过她。
“既是奉皇命,如今皇上将治水之事全权交给殿下,你们便应该听殿下的命令行事。”说这话时,秦楠看的是楚青时。
楚青时脸色发青,声音透着怒气:“殿下还没有下令,一切自然照旧。”
“殿下没有下令泄洪,全是因世子你的阻拦。”
秦楠冷哼一声,“世子不仅自己一意孤行,还带着朝堂官员一起,东晟若出事,你们就都是千古罪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官员都变了脸色。
吏部员外郎不禁开口:“泄洪?如今黄河的水量和水位都被控制得好好的,泄什么洪?”
秦楠冷道:“雨再下大一些,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难道要黄河中下游的涌州、武州和青州,跟着朔州一起陪葬吗?”
官员们顿时都明白楚青时为何跟太子争吵了。
吏部员外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朝廷竟打算牺牲掉朔州,来保住涌、武、青三州!
一道泄洪命令下去,朔州剩下的八十万百姓,就都没有活路了!
那么,他们这些日子的不眠不休意义何在?
摔断了腿的王大人,还在拄着拐杖跑寺院。
翰林院的傅大人,一边吃药,一边在黄河边冒雨指挥修筑堤坝。
……
他们千里迢迢赶来,费尽一切,不就是为了保住朔州,保住朔州百姓吗?
他们并没有失败,为何朝廷就要放弃朔州了?
吏部员外郎忽然就想起了昨日在黄河边遇见的老妇。
老人家白发苍苍,拎着几篮馍馍,一个一个塞给没空吃饭的士兵:“谢谢你们啊!有你们在,朔州一定会没事的。”
士兵说,老妇每日都来,自己都淋湿了,都得把馍馍遮好。
士兵还说,老妇蒸的馍馍吃起来特别香。
吏部员外郎心里堵得厉害。
“不必泄洪,也不能泄洪!”明舒清亮的声音在一片死寂里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包括秦楠。
明舒目光炯炯地直视秦楠,铿然有声道:“黄河之水拦得住,不必泄洪;一旦泄洪,几十万人命化为冤魂,这个代价东晟也承受不起,所以不能泄洪!”
秦楠盯着那双明亮又漂亮的眸子,冷冷道:“你是谁?凭什么如此大言不惭?”
明舒冷静地朝秦楠行了一礼:“臣钦天监少监灵微真人,见过太子妃。”
秦楠冷道:“钦天监官员管好化解冤魂戾气之事便可,如何治水,自有太子决断。”
明舒毫不退缩:“太子决断若对,自然由他决断。可如今泄洪的决定是错的,便只能请他再仔细考量……”
秦楠厉喝:“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少监,竟敢质疑殿下!”
明舒:“臣不是质疑,而是肯定。”
秦楠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殿下做事也要听你一个少监的话?你以为你是谁?”
明舒:“东宫女眷不得干政,太子妃又是凭什么身份站在这里,喝令众臣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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