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素素瞧着跟在幕离身后的婢女有些眼熟，可惜她还没瞧仔细，就又有新的客人进店来。
柴心记内客人如云，李毓灵站在一旁，因这华丽的衣裙让来购买糕点的百姓都不敢靠近她的身侧。
蓦地，她闻到一股奇异又熟悉的味道，混杂在汗水味与皂荚中，与糕点的香气一道透过白色皂纱钻入李毓灵的鼻中。
她抬起眼皮，透过白色白色皂纱并不十分在意地往外看，目光掠过模糊的人群，没有焦点地均衡落在每一个人上。
柴素素的声音打断了她懒洋洋地去捕捉那窥探她的人的动作，蔻枝上前接过糕点。
李毓灵将碎银放到一旁的台面上，她转身离开，腰间的东西却在这时掉落。
柴素素来拿银子的手顿在半空，她眼瞧着那荷包被她的主人无情地遗忘，忙不迭弯腰捡起，再抬头去张望那背影时，对方早已隔着人群。
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柴素素却有些无力无法让她回头。
叹了口气，将碎银收好，垂眼一看手中荷包，却是愣了。
柴素素的心猛烈跳动，她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来，周围的客人的声音此起彼伏冲撞着她的耳膜，让她觉得有些刺痛。
眼睛重新看向李毓灵离去的方向时，早已瞧不见她的背影，那双倒影着拥挤人群的眼睛闪过星星点点的亮光。
李毓灵重新上了马车。
柴心记的糕点被她放在方便的小桌子上，幕离被她取下，这几日她出门总是坐这辆马车，车内竟是有了小小的改变，属于她身上的山茶花香淡淡地留在马车内，这让李毓灵有些微讶。
她不是一个喜欢浓香的人，身上的山茶花香不算淡，但不会浓重到可以在车厢内留香如此久。
李毓灵坐在马车内，身体随着马车往前行驶而微微摇晃。
她有些愣神，但很快窗外就传来蔻枝的声音：
“姑娘，到了。”
李毓灵回神，她下意识要伸手去拿幕离，恍然她如今已不需要再下车。
“姑娘？”
蔻枝没等到李毓灵的回答，又唤了一声。
李毓灵本想就在车内等着蔻枝送去就行，想了想，她掀开帘子，将东西递给蔻枝。
她没带幕离，今日的妆容与衣裙都素净，是淡紫色的，脸上粉黛未施，眼下有些淡淡的青黑，但不凑近看并不让人觉得明显。
脸颊上的小绒毛在阳光下很明显，她的肤色白净，被阳光照到更显通透，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根本瞧不出来她眼睛有疾。
蔻枝经过车夫时，还叮嘱车夫要小心四周，别让人冲撞了姑娘。
看到对方认真点头，蔻枝这才略微放心地去了。
车夫是个略上年纪的男人，说话时很沙哑很低沉，他瞧起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看见蔻枝一开始站在马车旁只瞥了一眼也不多说什么。
听完蔻枝的话，答应好了，很快收回视线，手里摩挲着已经有些被磨得毛躁的缰绳。
马儿在原地乖乖站着，身上有一股并不好闻的味道，似乎也给马熏香了。
蔻枝对高门贵户这讲究不理解，也不想尊重，她屏住呼吸，只身前往热闹的中心。
李家今日嫁女儿，邻里邻居都来凑热闹。
这一家子的遭遇让人唏嘘，那些看似惋惜的人，实则心里都夹杂着高兴的意味。
不为别的，只是有些嫉妒。
李守财是太傅府车马房管事，与贵人挨着边，在这巷子里也是有些名气，他平日里也不好女色，只守着他那两个女儿给她们攒嫁妆，日日早出晚归，也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老妻死了十多年也没有再娶，不管是从差事还是情感上，都是男人与女人羡慕与向往的人。
有了羡慕与向往，随之而来的就是嫉妒与恶意。
他们在背地里揣测，拿他的妻子与两个女儿当话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传遍小巷中每一户的耳朵里被当做饭后谈资。
也不知从何时起，李家好像就一日不复一日，李家小女儿眼睛不好这个事便不说了，让人惋惜。
先是李家大女儿无缘无故就求了太傅府老太君的恩典出府来，再是两个女儿生了龃龉，许久不见二姐妹同进同出，后来又听闻小女儿与使臣案有关更是让邻居胆战心惊，唯恐衙差来抓人押去审问。
他们根本没想到李毓灵与邻居根本没有说过话，平日她不出门，出门也戴着幕离。
一个个避如蛇蝎。
最后就是李守财正值壮年却在家里离奇死了，他的小闺女也在牢狱里因为一场大火而被烧死。
这才没过几天，原本最让人羡慕的李家如今人人视为瘟疫，谁若提，谁就得挨眼刀子，他们认为李守财一家邪门得很，保不齐是撞上了什么邪祟。
有人劝着李守财家隔壁的蒋方正今早搬家，不然也会被厄运找上门。
最好还是要请道士来去去邪气，别让什么脏东西进了家门，翻了墙头过来扰乱自己的生活与财运。
哪知道蒋方正没几日就请媒人上门要与李苏秀成亲。
大家都认为蒋方正疯了，一个有钱的商户，竟然娶一个毫无用处的，家道中落的女子。
且不说嫁妆多少，就是看李苏秀个人，那也只是长相清秀，色令智昏这词用不到蒋方正身上；再看那出身，太傅府马车房管事女儿最好听，但也不过是个小厮，她还是奴婢出身，是服侍过老太君，见过许多贵人，学过许多规矩，但不也是个婢女，干着伺候人的活，任凭人打骂？
本以为蒋方正至少会娶一位官老爷的庶女或是芝麻官的嫡出女做原配帮他打理后宅，如今倒是让人又唏嘘上了。
不过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
这些话他们在心里嘀嘀咕咕说个不停，嘴上是不会提一个字的，甚至还养扬着灿烂笑容恭贺着。
那大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光看门口，就感受到了一股喜庆热闹的氛围。
李家大门与蒋家大门皆有许多人，两家虽相邻，但大门尚有一段距离。
喜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落到李毓灵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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