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混乱与紧张交织的时刻,突然,远处一阵急促且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吴宗禹神色惶急,脚步匆匆,双手紧紧搀扶着一位身形极为狼狈之人,一路朝着这边赶来。
被搀扶者身着一件黑洋假短夹小袄,这小袄本应是剪裁精致、款式新颖,此刻却像是历经了无数磨难。原本笔挺的领口已变得松垮,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边,露出里面脏兮兮的内衬。衣身满是褶皱,像是被人随意揉搓过无数次,污渍斑斑点点,有泥渍、草痕,还有一些不明来历的深色印记,使得这件曾经或许精致的小袄显得破旧不堪。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像一团被狂风肆虐过的枯草,毫无章法地散落在头顶。几缕发丝湿漉漉地黏在汗津津的额头,发丝间夹杂着细碎的尘土与草屑。他的脸庞因惊恐与疲惫而显得格外憔悴,面色灰败如土,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起皮,微微颤抖着,仿佛想说些什么,却又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发不出声音。脸颊上的泪水纵横交错,与灰尘混合在一起,冲出一道道醒目的泥痕,更添了几分狼狈。
吴宗禹满脸焦灼,一路小跑,临近时,扯着嗓子高声向李准呼喊:“军门,大帅在此。” 那声音因焦急而显得格外尖锐,在这紧张压抑的空气中,仿佛一道突兀的闪电,瞬间打破了周遭的沉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一名原本身姿挺拔、站岗时目不斜视的兵士,此刻正警惕地留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他身姿如松,双手紧握长枪,枪身与地面呈标准的垂直角度,彰显着他训练有素的专业性。当吴宗禹那声呼喊传来,他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迅速朝着声音的来源处扫去。
乍见来人这般模样,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双眼瞬间瞪大到了极致,眼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之色。在他长久以来的印象里,总督大人向来是威风八面、镇守边关、气势凌人的形象。往日里,总督出行,身着华丽官服,衣袂飘飘间尽显威严。前呼后拥的侍从们个个恭顺谦卑,所到之处众人皆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总督大人昂首阔步,每一步都沉稳有力,那威严庄重的神情,仿佛自带一种让人敬畏的气场,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总督形象大相径庭,实难重合。兵士心中下意识地认定,这定是有人胆大妄为,乔装打扮前来冒充总督。这般念头一闪现,他瞬间警觉起来,浑身肌肉紧绷,如同一张被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可握住长枪的手却似铁钳一般,死死地攥着枪身。
只见他猛地抬起手中长枪,枪身稳稳地指向来人,那动作一气呵成,却带着几分因紧张而生的生硬。他的眼神仿若饿狼盯上了猎物,凶狠且锐利,仿佛能透过空气射出实质的利箭。由于内心紧张不已,他的双手颤抖得愈发厉害,带动着手中的枪也跟着剧烈晃动,枪尖在空气中划出不规则的弧线。手指更是下意识地紧扣扳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只要来人稍有异动,子弹便会毫不犹豫地呼啸而出,打破这微妙的僵局。
被枪指着的来人,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下,吓得浑身一颤。“砰” 的一声,双膝重重跪地,动作干脆利落,溅起一小片灰尘。跪在李准跟前,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绝望,放声恸哭起来:“军门,救我!” 那声音凄惨至极,仿若受伤的野兽在绝境中发出的哀号,充满了无助与悲凉。“军门,救我!” 一遍又一遍,声音中饱含着无尽的恐惧,仿佛世界末日已然降临,他的生命危在旦夕,唯一的希望便寄托在了李准身上。
李准闻声,原本紧盯着周围局势的目光瞬间疾转,聚焦于来人身上。他微微眯起双眼,定睛细瞧,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后,这才确认,眼前之人果真是总督张鸣岐。只见他此刻全然没了往昔风采,尘土肆意沾满面庞,泪水纵横交错,在脸上冲出一道道醒目泥痕。再瞧其下,裤裆处早已湿了大片,污渍在衣料上晕染开来,格外刺目此刻的张鸣岐,与往昔那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往昔,张鸣岐在李准面前,总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李准横眉冷对,颐指气使,那盛气凌人的模样仿佛他便是世间的主宰。可如今,眼前的他,哪里还有半分总督的威严。往日的风采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狼狈凄惨,仿若从战场落荒而逃的乞丐模样。
李准心中不禁暗自觉得好笑,这般巨大的反差委实令人咋舌。然而,他深知此刻情形万分危急,容不得半点疏忽与玩笑。强忍着内心涌起的笑意,他赶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张鸣岐的胳膊,手上发力,用力将其拉起。与此同时,他转过头,大声呵斥那持枪的兵士:“你瞎了眼了,连总督大人都认不出,还在此愣着作甚,速速到门口警卫,莫要在此处添乱。” 那呵斥声严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鸣岐被拉起后,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仿若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落叶。他面如死灰,毫无血色,眼神空洞,仿若失了三魂七魄,整个人浑身瘫软无力,仿佛骨头都被抽去了一般。登楼之际,他的双腿仿若被无形的绳索紧紧束缚,每迈出一步都艰难万分,又似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准无奈,只得倾尽全身之力搀扶着他,一步一步缓缓上楼。那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荡,仿若命运的倒计时敲响,声声揪心。张总督几乎全仗着李准的搀扶,才得以一寸一寸地挪动。
终于上楼之后,李准微微喘息,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目光坚毅地望向张鸣岐,语气沉稳而坚定地说道:“总督,此处相对安全,您且安心暂作休憩,平复心绪。我此刻必须下楼指挥军队,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言罢,他身形一转,动作迅速而果决,便如离弦之箭般匆匆下楼。他的脚步急促有力,每一步落定皆似踩出一声鼓点,那风风火火之态犹如迅猛的旋风,转瞬之间便消失于楼梯拐角,只留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气中回荡。
张鸣岐满脸惊恐与无助,眼神中满是对李准的依赖。他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下楼,双腿好似仍发软,脚步虚浮踉跄,每走一步都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挪至门房旁,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瘫坐于椅上。坐下后,身体依旧止不住微微颤抖,仿若被抽去脊骨的木偶,失去了自主的力量。
他抽抽搭搭地哭泣着,声音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后怕与对亲人的深深牵念,对李准说道:“我方才从书房楼上窗口垂下绳索滑下,那绳索粗糙非常,于手中快速摩擦,犹如砂纸划过掌心,勒得手心生疼,几欲磨破皮肉。幸得宗禹及时相救,方勉强脱险。” 说着,他微微抬起手,只见手掌心布满了一道道红印,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破皮,渗出血丝,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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