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然后彻底凝固。
那数百道从狰狞巨兽口中喷吐而出的黑点,在韩文豹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他听到了。
那不是弓弦的震动,也不是雷霆的轰鸣。
那是一种比两者更沉闷、更雄浑,仿佛大地深处那头支撑世界的巨兽,在此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嗡——!!!!!”
紧随其后的,是数百道能将人魂魄都从躯壳里撕扯出来的,凄厉尖啸!
这声音,盖过了一切。
五千铁骑奔腾的马蹄声,被压了下去。
骑士们复仇的怒吼咆哮,被撕成了碎片。
风声,雨声,心跳声,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都变成了那尖啸声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冲在最前排的一名玄铁重骑百夫长,脸上的狞笑刚刚绽放到一半。他身经百战,见识过箭雨,抵挡过刀山,他对自己身上这套价值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富裕十年的玄铁重甲,有着绝对的信心。
下一刻,他的信心,连同他的身体,一同被粉碎。
一根长达丈余、粗如儿臂的“龙牙”巨箭,以一种完全不符合物理常识的速度,精准地撞上了他的胸膛。
没有想象中那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只有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噗”响。
那面由帝国最顶尖工匠锻造,足以抵御重斧劈砍的精钢胸甲,在那根巨箭面前,就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轰”然内陷、扭曲、撕裂!
巨箭的箭头,轻易地破开了甲胄,然后是血肉,然后是骨骼。巨大的动能,带着这名百夫长,连同他胯下那匹同样披着重甲的战马,向后倒飞出去。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眼中最后的神采,是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骇。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根“龙牙”的旅途,还远未结束。
它在空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后,余势不减,又精准地撞上了后方第二名骑士的头颅。
那顶足以抵挡战锤的封闭式头盔,在这一撞之下,如同被敲碎的鸡蛋壳,“嘭”的一声,红的、白的,混合着破碎的铁片,向四周猛然炸开。
紧接着,是第三名骑士,他的半个肩膀被瞬间汽化。
第四名……
当这根沾满了血肉和碎骨的“龙牙”巨箭,终于耗尽了它全部的动能,斜斜地、深深地插入大地时,它的箭身上,已经串起了四具不成人形的、扭曲的尸体。
像一串血肉模糊的糖葫芦。
而这样的“糖葫芦”,在玄铁重骑冲锋阵型的最前方,在一瞬间,出现了数百串!
整个战场,变成了一座被死神亲自收割的麦田。
“龙牙”,就是那柄无可阻挡的镰刀。
玄铁重骑引以为傲的密集冲锋阵型,在此刻,成了他们集体奔赴地狱的快车道。
一名年轻的骑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左侧的同袍,连人带马被一根巨箭从中剖开,温热的血液和内脏,劈头盖脸地浇了他一身。
他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勒住缰绳。
可他身后,是更多看不清前方状况,依旧在全速冲锋的袍泽。
“轰!”
一匹失去了主人的战马,狠狠地撞在了他的坐骑侧面。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在半空中,他看到自己的战马被后面涌上来的铁蹄,瞬间踩成了一滩肉泥。
“不……”
他张开嘴,想要呼喊,但一只包裹着铁片的马蹄,重重地踏在了他的脸上。
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崩溃,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阵型的最前方,向后方疯狂蔓延。
前锋的骑士,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里,被清空了。
中军的骑士,一头撞进了由同伴尸骸、战马残肢和巨型箭杆组成的“墙壁”之中。
人撞人,马踏马,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与骑士们绝望的惨叫声,不断交织回响。
韩文豹,这位右翼统领,也未能幸免。
他身边的三名亲卫,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不同的“龙牙”命中,化作了漫天血雨。其中一根巨箭在贯穿了一名亲卫后,擦着韩文豹的肩膀飞过,箭杆上附带的恐怖力量,直接将他掀下了马背。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地上,万幸的是,他摔在了一具尚有余温的战马尸体上,捡回了一条命。
他顾不得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挣扎着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军队。
那支仅仅在片刻之前,还气势如虹、无可阻挡的钢铁洪流,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混乱、血腥、互相践踏的人间地狱。
完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
中军帅帐前的望楼之上。
韩文龙,这位玄铁重骑的最高统帅,依旧保持着手持千里镜的姿势。
他手里的千里镜,黄铜的镜筒,在他的手中,被捏得微微变形。
他脸上的那抹因为“天助我也”而浮现的快意和残忍,已经彻底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死寂,是冰层之下暗流涌动的、极致的震惊与暴怒。
他看到了。
他亲眼看到了。
看到了自己最精锐的右翼,自己寄予厚望的亲弟弟,是如何在一瞬间,就被那闻所未闻的战争机器,像屠宰牲畜一般,成片成片地屠杀。
“苏……寒……”
韩文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身边所有的副将和传令官,都齐齐打了个寒颤。
那是何等彻骨的仇恨与杀意。
“你这个废物皇子!!”
他猛地将手中的千里镜,狠狠地砸在望楼的栏杆之上,黄铜与铁木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你不过是个被贬入南荒的废物!南荒如此贫瘠,怎么可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打造出如此重器!”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这已经不是一场他想象中,手到擒来的平叛。
这是一场,他从未预料过的,势均力敌,甚至……自己已然落入下风的,战争!
而在他对面,南境军阵的后方。
郭子仪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千里镜。
他身旁的年轻校尉魏骁,早已看得是面色涨红,嘴唇哆嗦,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大帅……这……这‘龙牙’的威力……简直……简直是神罚啊!”
郭子仪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前方那片正在崩溃的敌阵。
“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自语。
“但为殿下大业,为南境十数万军民安宁,此等雷霆手段,势在必行。”
“殿下注定是要鲸吞北玄的一代明主啊!”
他收回目光,再无半分犹豫,冷静地举起了手中的黑色令旗。
“弩车营,绞盘再上弦!”
“神定军,结盾阵,向前……推进!”
……
“咚!”
“咚!”
“咚!”
南境军阵之中,那沉闷、压抑,富有节奏的战鼓声,再次响起。
如同死神的脚步,正在缓缓逼近。
战场之上,冲锋的雷鸣,已经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数千名伤兵在血泊中痛苦的哀嚎,是无数匹濒死的战马发出的悲鸣。
整个战场,像一座插满了黑色墓碑的巨大坟场。
那些狰狞的“龙牙”,就是墓碑。
侥幸未死的玄铁重骑们,眼神空洞地躺在地上,或被同伴的尸体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韩文豹从尸堆里,挣扎着爬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片望不到头的,由残肢断臂和破碎盔甲组成的废墟。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自己兄长韩文龙的中军大营,期望能看到令旗,得到下一步的指示。
然后,他看到了。
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比刚才那场齐射,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绝望的景象。
在那“咚咚”的鼓点声中,南境军的主力步兵方阵,动了。
数千名神定军刀盾手,组成了一面看不到边际的钢铁长城。他们手中的巨盾,连成一片,在火把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寒光。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沉重无比的步伐,开始缓缓地,向着这片废墟,向前推进。
他们不是在冲锋。
他们只是在前进。
像一堵正在缓缓合拢的墙,要将这战场上的一切,都碾碎、都抹平。
这是一场,冷酷的、机械化的、不留任何生机的……清扫。
一名距离南境军阵最近的玄铁重骑,他的一条腿已经被压断,正挣扎着,想要举起手中的佩刀,做最后的抵抗。
钢铁长城,已经推进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到了一面巨盾,在他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盾牌之后,是一双毫无感情的,冰冷的眼睛。
“噗嗤。”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
巨盾,无情地撞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紧接着,一柄雪亮的长刀,从盾牌与盾牌之间的缝隙中,精准而冷静地刺下。
贯穿了他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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