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从牛祥出狱后的监管档案查起。刑满释放人员出狱后一定会向辖区派出所报到,他是重点监管人口,派出所也一定会定期回访,并且给他建立重点人口监管档案,这个监管期一般有五年。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她的声音突然卡住,因为发现李睿的目光正死死盯着投影幕上那个微小的鼻梁差异点,眼神复杂得令人心惊。
石天明的掌声打破了沉默:“很好的方向。”他站起身,警徽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会增派人手。散会。”
当其他人陆续离开时,石天明突然叫住李睿。关门声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李法医,”石天明的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年轻人苍白的脸,“你对制毒集团……似乎没什么兴趣?”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李睿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当他终于开口时,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石局,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寄信人对牛祥这么了解?”
“我哪知道!”石天明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因为他们很聪明。”李睿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石天明差点被烟呛到:“这还用你说?来点干货行不行?”
“您了解化学吗?”
这个问题让石天明僵住了。他那些早就还给老师的化学知识,现在估计连初中生都不如。“少卖关子。”他尴尬地掐灭烟头。
李睿翻开卷宗,指尖划过那些分子式:“化学最大的困境不是理论缺失,而是——”
“五十个字以内!”石天明拍桌打断,“说人话!”
“‘血色蔷薇’用的不是常规原料。”李睿的语速突然加快,“他们用基础工业原料制毒,技术顶尖。国内能做到的不超过一百五十人。”
石天明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你是说……制毒的是个化学家?”
李睿点头,镜片反射着冷光:“我省不超过十个。”
“操!”石天明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李睿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生气会导致脑细胞加速衰老,心肌缺氧,还会——”
“闭嘴!”石天明夺门而出,掏出手机时手指都在发抖:“韩厅!我不是打小报告,但李睿这小子……”
……
警车呼啸着驶向东北理工大学。李睿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思绪却飘得更远。那个神秘的举报人像下棋的高手,每一步都精准落子。第一次举报直指制毒窝点,第二次却送来一具十年前的骸骨——
“这些碎片的骨折线是最近形成的,也许是寄信的人专门将颅骨敲碎寄给了警方。”李睿思考着,“温柔早就做过骨磨片试验,骨片里没有发现红细胞,间接也印证了这一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一封信提供的线索简单粗暴,为何这次这么委婉?他完全有比现在更加直接的办法来处理这件事。”他的眉头越来越紧,“难道是借刀杀人?这两次寄信的时间节点都太意味深长了。如果是为了伸张正义,他早干什么去了?”
“李法医,”戚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你突然被叫回来,法医论坛的论文是不是泡汤了?”
“工作优先。”李睿的视线仍停留在窗外,心忖道:“如果这个人想将假的牛老道置于死地,一定还会给警方线索。”
但如此以来,警方的所有行动都被这个寄信人牵着鼻子走,这样十分被动,也十分危险。
戚薇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对了,温主任的生日快到了……”
“嗯。”
“正好,我爸给了我两张欢乐谷的票。”她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我没时间去,要不然送给你?”
李睿转过头,看见她嘴角狡黠的弧度。还没等他回答,戚薇就笑着宣布:“就这么定了!”
“开车分神会导致反应延迟0.5到2秒,“李睿皱眉看着时速表,“以当前车速——”
“不听不听!”戚薇哼着歌摇下车窗,让风吹散他的说教。
化学系大楼前,公示栏上的教职工照片整齐排列。戚薇咬着嘴唇发愁:“这么多人,从哪找起啊?”
李睿已经大步走向系办公室。十分钟后,他们停在一扇斑驳的木门前,门牌上写着“汪德福教授”。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质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桌后坐着的中年男子身形瘦削,镜片后的双眼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
李睿站在门外,罕见地整理了一下警服领口,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戚薇偷偷打量着他紧绷的侧脸——这个平日里对谁都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眼中竟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敬畏。
“李法医,这位教授……很厉害?”戚薇压低声音问道。
李睿的嗓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汪德福院士,长江学者,我省生物制药化学领域的泰山北斗。”他顿了顿,“他提出的不对称催化理论,改写了整个制药工业的……”
话音未落,办公室里传来温和的男声:“请进。”
推门而入的瞬间,戚薇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混杂着咖啡的气息。汪德福合上笔记本电脑,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当他看清李睿的警徽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李睿笑着说:“汪院士,您好,我们是省厅的,冒昧打扰,是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二位请坐。”他起身倒水的动作优雅从容,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到警方?”
戚薇从公文包取出密封袋时,注意到王院士的指尖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使用移液枪留下的印记。当那份“血色蔷薇”的成分分析报告递到他手中时,这位儒雅的学者突然挺直了脊背。
“这纯度……”汪德福的眼镜片上反射着数据图表的光斑,“已经接近理论极限了。”
李睿的身体微微前倾:“据我们了解,它的价格只有普通冰毒的一半左右。这说明,制毒者所使用的原料非常便宜,且转化率极高。我们怀疑制毒者使用了非常规原料,转化率超出常规工艺30%以上。”
汪德福轻轻放下茶杯,陶瓷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声。“你们知道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凝重,“在化学界,能达到这种纯度的,只有一种可能——”
办公室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出风口的嗡鸣。戚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他们发明了全新的催化体系。”汪德福的手指在分子结构图上划过,“看这个苯环取代位点,传统工艺会产生至少5%的副产物,但这里……”他的指甲在某处轻轻一点,“干净得不可思议。”
戚薇的圆珠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瞥见李睿的拳头在膝上悄悄握紧。
“汪院士,”李睿的声音带着克制的急切,“以您的了解,省内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不超过三个人。”汪德福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而且都曾是我的学生。”
窗外的梧桐树影突然剧烈摇晃起来,一阵狂风拍打着玻璃窗。戚薇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正站在一个巨大阴谋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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