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寂静的山路上,唯有几点疏星,冷冷地窥探着仓皇南行的四道身影。
李捕头踏出那口吞噬了白三寿的废井不过三里,只觉脚底板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痒,且越来越密,越来越深,仿佛有无数只细小的虫子在啃噬他的皮肉。
他身经百战,这点痛楚本不该放在心上,可这感觉太过诡异,竟让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气。
“停步!”他猛地低喝一声,扶着路边一块山石,费力地抬起脚。
月光下,一幕令他头皮发麻的景象映入眼帘。
只见他那双厚底快靴的鞋缝之中,竟不知何时缠上了一缕细若游丝的线,那丝线近乎透明,若不细看根本无从察觉。
此刻,它正像一条有了生命的细小蠕虫,缓缓地、有节奏地朝他脚心皮肉里钻去!
“什么鬼东西!”李捕头面色一变,伸手便要去扯。
“别动!”赵轩与云崖子几乎同时喝止。
可李捕头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那缕诡异的丝线。
就在指尖与丝线相接的刹那,一股阴冷的寒意顺着指尖直冲天灵盖,他脑中轰然一响,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白三寿临死前那个怨毒而又得意的冷笑,那笑容仿佛在说:你逃不掉的。
云崖子箭步上前,脸色凝重到了极点。
他并未用手,而是从袖中抽出那支片刻不离身的竹笔,以笔尖朝着那缕丝线轻轻一点。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坚硬的竹笔笔尖,竟像是被毒蜂蛰了一般,瞬间渗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命种未死,借体潜行!”云崖子声音发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寄命蛊’!白三寿虽死,但他留在你身上的命种并未彻底消散,而是化作了这根引魂丝,潜伏在你身上!”
他盯着那根还在蠕动的丝线,眼中满是忌惮:“此物阴毒无比,若不立刻斩断根源,它会不断散发你的气息,引动其他十二处命锚自动将你锁定为新的‘命引’。到那时,万网归一,所有命种的力量都会汇聚到你身上,将你撕成碎片!谁都救不了你!”
韩三娘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李捕头更是脸色煞白,他能感受到,随着云崖子话音落下,脚底那丝线蠕动得更加欢快,仿佛在庆祝即将到来的盛宴。
就在这时,赵轩蹲了下来。
他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慌乱。
他伸出手指,指尖在离那丝线寸许的地方微不可察地掠过,并未直接触碰。
刹那间,他心口的那一团幽蓝火焰微微一跳,悟法通玄的神通已悄然运转。
无数纷乱的画面与气息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被蓝火瞬间解析、重构。
那根小小的丝线,仿佛变成了一张横跨天南地北的巨网的起点。
一息之间,赵轩的双眼猛地一亮,他已经逆溯出这根丝线背后所连接的、曾与它有过气息接触的所有节点——不多不少,正好十三个地点脉络,如星辰般散布在舆图之上!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一处名为“归墟”的偏僻渔村,海风咸腥。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哑婆,正呆呆地坐在自家灶前。
村里人都叫她陈哑婆,只知她无儿无女,守着一座破旧的老屋。
突然,陈哑婆浑浊的她猛地站起,转身从布满灰尘的祖宗牌位上,取下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
这铜铃是她家祖传之物,传闻能听鬼神之音。
她没有丝毫犹豫,竟直接将铜铃狠狠投入了熊熊燃烧的灶火之中!
“噼啪——”
铜铃遇火,发出刺耳的爆裂声,青铜迅速熔化成一滩铜水。
就在铃身彻底消失的瞬间,灶火上方的空气一阵扭曲,竟凭空浮现出十三道模糊的虚影!
每一道虚影都散发着与白三寿如出一辙的阴冷气息,正是那散布各地的十二个活命锚与一个死命锚的残念投影!
陈哑婆死死盯着那些虚影,仿佛在倾听着什么无声的讯息。
片刻后,她猛地抓起一根烧得半焦的木炭,转身在背后那面被熏得漆黑的焦墙上,用尽全身力气,疾速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命种十三,一死十二活;死者为饵,活者为网。”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瞬间萎靡下去。
但她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势,只是颤抖着从灶膛里扒拉出一捧滚烫的灰烬,用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红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
她将布包递给门外一个正在玩泥巴的村童,用手指了指遥远的南方,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眼神中满是恳求与焦急。
两日后,正在一处破庙中歇脚的赵轩等人,被一个风尘仆仆的渔村少年拦下。
少年递上那个散发着余温的红布包,气喘吁吁地说道:“一位哑婆婆,让我一定把这个交给往南走、被‘坏东西’缠上的人。”
赵轩接过布包,展开一看,只见一捧灰烬中,静静躺着一枚已经烧得变形的铃舌残片。
他心中一动,伸指轻轻触摸那残片。
指尖相触的瞬间,一道无比清晰的坐标,仿佛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江南,寒鸦渡,一座荒废多年的义庄!
“原来如此。”赵轩眼中精光一闪,“死者为饵,活者为网……他们是想用李捕头身上的引线做饵,引我们自投罗网,然后十二命锚合力,将我们一网打尽!”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就去寒鸦渡毁了它?”李捕头急切地问,脚底的刺痒已经让他坐立难安。
“不,”赵轩缓缓站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们想收网,我们就给他们一张更大的网。他们要的是一个‘濒死逆命者’作为祭品,那我就演一场将死之人给他们看。”
说罢,他回到那口废井旁,逼出心口蓝火,将那枚从白三寿身上熔炼出的青铜残片取出。
以指蘸血,他再次在废井的石壁上,重重写下“赵轩”二字。
只是这一次,他的笔意与之前截然不同,笔画间充满了挣扎与力竭,刻意泄露出了一丝被重创后,本源即将枯竭的虚弱气息。
写完,他小心翼翼地从李捕头鞋底,将那根“寄命蛊”丝线完整地剥离下来。
那丝线离了人体,竟还想往赵轩手上钻,却被他指尖一缕蓝火逼退,乖乖蜷缩起来。
赵轩屈指一弹,将这根丝线精准地嵌入了石壁上血字“轩”的最后一笔边缘,让它彻底与这虚假的“濒死气息”融为一体,成为了一个完美的“活引”。
当夜,赵轩故意当着众人的面,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仿佛被那共命丝彻底反噬。
云崖子心领神会,立刻上前扶住他,配合着演戏,脸色冰冷地沉声道:“共命丝已入脏腑,此地不能再留!若再不逃,明日午时,你就得成为那命网的祭品!”
说罢,二人搀扶着“重伤”的赵轩,带着将信将疑的李捕头和韩三娘,连夜悄然南行,只留下这座空无一人的村落,和石壁上那个散发着诱人死气的血字。
三日后,江南,寒鸦渡。
阴雨绵绵,渡口旁一座荒废的义庄内,阴气森森。
一名身穿灰袍、面容枯槁的老道,正盘坐在一座由十二具棺木摆成的法阵中央。
他手中托着一块拳头大小、与废井石壁同源的黑色命核。
忽然,那命核剧烈震颤起来,表面光华流转,竟清晰地映出了一道幻影——正是赵轩脸色惨白、咳血不止、气息微弱的“垂死”模样!
灰袍老道见状,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哈哈哈!成了!共命丝已引,这逆天改命的小子果然被反噬了!命种归巢,就在今日!”
他立刻催动法咒,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吟诵,义庄内的十二具棺木齐齐震动,远在天南海北的其余十一处命锚同时被激活,发出无声的呼应。
一瞬间,无数道看不见的命丝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以寒鸦渡为中心,如蜘蛛结网般,朝着赵轩南行的方向笼罩而去!
一张收割灵魂的巨网,已然张开!
老道眼中闪烁着贪婪与残忍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赵轩被万千命丝撕碎,魂魄被拘来的情景。
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张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网,从一开始就落入了赵轩的算计之中。
赵轩早已借悟法通玄之力,预演了对方所有可能的命轨。
在他写下那两个血字时,便已用蓝火之力,在笔画中暗藏了一道精妙绝伦的“逆燃符序”!
就在命网完全启动,十二命锚之力汇于一处,顺着那根“活引”锁向赵轩的瞬间——“逆燃符序”轰然发动!
“轰——!”
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夹杂着赵轩至阳至刚的本源之力,竟顺着那收魂的命丝,以比闪电更快的速度,反向倒烧了回去!
寒鸦渡的义庄内,灰袍老道手中的命核首当其冲,瞬间被蓝火点燃,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紧接着,法阵中的十二具棺木,以及远在各地的十一处命锚核心,几乎在同一时刻,轰然炸裂,燃起熊熊的蓝色烈焰!
“啊——!”
灰袍老道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蓝火顺着他与命核的连接,瞬间爬满全身。
他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在烈火中迅速化为一具焦炭,临死前,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充满不甘与惊恐的嘶吼:“你……你怎么可能知道……我们会聚网收魂?!”
话音未落,义庄的房梁轰然炸裂,整座建筑在冲天火光中化为一片废墟。
“砰!”
一面残墙被巨力撞开,赵轩的身影破墙而入,毫发无伤。
他无视四周灼人的余火,径直走到那堆焦炭前,目光如电,用云崖子的竹笔从灰烬中精准地挑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唯一没有被彻底烧毁的命种,只有拇指大小,形如一条黑色的蚕,通体漆黑,尚在微微蠕动,散发着极致的阴寒与怨毒。
“此物乃万毒之源,留之何用?”云崖子紧随其后,看到那蠕动的黑蚕,惊声问道。
赵轩却露出一抹森然的冷笑。
他没有回答,而是做出了一个让云崖子亡魂皆冒的举动——他竟将那枚剧毒的命种,直接按向了自己心口的那团蓝火!
“滋啦——”
命种仿佛遇到了克星,疯狂挣扎,却依旧被蓝火强行吞噬,钻入了他的血脉之中。
刹那间,一股庞杂而怨毒的残存意识冲击着赵轩的识海。
但他不惊反喜,悟法通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竟借着这缕命种最后的残识,强行逆溯其源头,反向窥见到了一幕惊人的景象!
在他的感知中,仿佛有一本横亘于彼岸虚空的巨大命簿缓缓打开,上面清晰地烙印着一行金色小字:
“命锚十三,终引其归。”
引他……归?
赵轩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一抹幽蓝的火光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意与锋芒。
“现在,”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道,“不是他们找我……是我顺着他们的命线,摸进他们家门了。”
话音落下,他将手中那支沾染了命种气息的竹笔,狠狠插入地面,以那枚被蓝火炼化的命种为墨,于焦土之上,迅速划出了一张诡异的星图。
图中赫然有着十三个光点,正是那十三处命锚的所在。
他抬起手,用竹笔在其中一个最亮、也最遥远的光点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并在旁边标注了三个字——
玄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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