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东暖阁内，暖意融融，驱散了外间的寒气。上好的银霜炭在鎏金兽首熏笼里无声燃烧，散发出松木的清香，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另一种更诱人的味道——浓郁的、带着肉汤鲜香的面条气息。
朱允熥的脚步在门槛内顿了一瞬，才稳稳踏入。目光所及，正中的紫檀木大案后，祖父朱元璋身着常服，正襟危坐，不怒自威。他的父亲，太子朱标，坐在朱元璋左下首的圈椅里。而他的兄长，朱允炆，则坐在朱标下首，位置更靠近祖父。
吸引朱允熥目光的，不是这祖孙三代同堂的景象，而是他们面前各自摆着的物件——一只青花缠枝莲纹大碗。
朱元璋面前的那碗，热气稍弱，似乎已用了一些。
朱标和朱允炆面前的两碗，却是热气腾腾，虽然样式非常粗糙，但却一看就知道这必定是老朱亲手为自己的儿孙所做的。
朱允炆正用象牙箸挑起几根面条，小心翼翼地吹着气，脸上带着少年人满足的笑意。
朱标则温和地看着朱元璋，似乎在等待父亲示下。
整个暖阁里，除了侍立角落、垂首屏息的宫女太监，就只有这祖孙三人，以及那三碗意义非凡的面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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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偏心】老朱！你小儿子忘了还有个孙子吗？（打赏洪武通宝x100）
【允炆中心论】这不明摆着吗？允炆才是核心！（打赏金砖x5虚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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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的心，像被那暖阁里的热气猛地一烫，随即又被丢进了冰窖。空气仿佛凝固了，那诱人的面香钻进鼻腔，竟带着一种讽刺的尖锐。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像个突兀闯入者，打破了这祖孙间（至少是允炆与祖父、父亲间）的某种温馨和谐。
他垂下眼睑，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进眼底最深处。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他上前几步，在距离案前丈许的地方停下，撩起郡王常服的下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额头触碰到冰冷的金砖地面。
“孙儿允熥，叩见皇祖父，父亲。“声音不高，却异常平稳清晰，在这只有轻微吸溜面条声响的暖阁里，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
02
朱允熥叩首的动作标准而恭敬。当他抬起头时，暖阁里短暂的寂静被打破了。
朱元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双阅尽沧桑、锐利如鹰的眼眸里，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有惯常的审视。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了。
朱标的表情则要复杂得多。他显然也意识到了场面的尴尬。看着次子空空如也的面前，再对比自己和长子、父亲碗中的面条，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歉意飞快地掠过他的眼底。他放下手中的象牙箸，温和地开口：“熥儿来了。起来吧。“
“谢皇祖父，谢父亲。“朱允熥依言起身，垂手肃立，目光落在自己湛蓝色袍服的下摆上，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
暖阁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朱允炆也停下了吃面的动作，有些好奇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优越感，偷偷打量着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弟弟。
【朱标补救】太子爷发现了！快给允熥上一碗啊！（打赏银叶子x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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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伪！】发现才愧疚？早干嘛去了！（打赏洪武通宝x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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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轻咳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他看着朱允熥，语气依旧是温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排：“晨起可曾去向你母亲（指太子妃吕氏）请安了？“
朱允熥心头了然。这是父亲在化解尴尬，也是给他一个离开此地的台阶。“回父亲，尚未。“他恭敬地回答。
“嗯。“朱标点点头，“既如此，你且先去东宫，向你母亲请安问好。晨昏定省，礼不可废。“他的目光转向朱元璋，带着请示的意味，“父皇，您看？“
朱元璋眼皮都没抬，只是从鼻腔里“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放在面前的面汤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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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孙儿告退。“朱允熥没有一丝犹豫，再次躬身行礼，声音平稳无波。他转身，动作从容不迫，一步一步退出了这弥漫着面香却让他感觉冰冷窒息的东暖阁。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过那三碗面条一眼。
03
离开东暖阁，外面的寒气似乎都带着一丝解脱的味道。朱允熥在引路太监的带领下，穿廊过院，前往太子妃吕氏居住的东宫正院。
与东暖阁的庄重肃穆不同，东宫正院更多了几分属于女主人的精致与柔和。庭院里点缀着耐寒的松柏和几株精心修剪的梅树，廊下悬挂着鸟笼，里面是色彩斑斓的雀鸟。
通报过后，朱允熥被引入正厅。太子妃吕氏端坐在上首的紫檀木雕花椅上，一身杏黄色缠枝牡丹纹的常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点翠凤簪。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端庄的笑容。
“儿臣允熥，叩见母亲。“朱允熥依礼下拜。
“哎呀，快起来快起来！“吕氏的声音如同浸了蜜糖，带着夸张的热情，她甚至微微向前倾身，做出虚扶的姿态，“都是自家人，何须行此大礼？地上凉，快起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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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依言起身，垂手站在一旁。吕氏的目光在他身上飞快地扫了一圈，那笑容仿佛焊在了脸上，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审视。
“好孩子，快坐。“吕氏指着下首的椅子，“今日天寒，你一路走来可冻着了？来人，给允熥殿下上盏热茶，暖暖身子。“她吩咐得极快，语气亲昵。
宫女立刻奉上热茶。
吕氏端起自己手边的茶盏，轻轻撇着浮沫，状似关切地问道：“刚从你皇祖父和父亲那边过来？可曾用过早饭了？“她问得极其自然，仿佛全然不知东暖阁里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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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暖意，心中却一片冰封雪原。他看着吕氏那张写满“慈爱“的脸，听着那如同戏文念白般热情洋溢的话语，只觉得比东暖阁那碗没吃上的冷面，更让人心底发寒。
这暖阁里的炭火很足，茶也很烫。但这扑面而来的“暖意“，却比外面的寒风更刺骨，更虚假。
“谢母亲关心，“朱允熥微微低头，声音依旧是平板的恭敬，“儿臣已用过早膳。“他撒了一个最平常不过的谎。在这位“母亲“面前，他不需要袒露任何真实的窘迫或情绪。
朱允熥垂下的眼睑，掩盖了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芒。这深宫里的“暖“，他今日算是彻底领教了。也好，虚情假意，总比赤裸裸的忽视更让人清醒。
弹幕在他眼前无声翻滚：
【人间清醒】殿下干得漂亮！不卑不亢！
【忍字头上一把刀】记住这感觉！将来百倍奉还！
【打赏精神损失费】给殿下补补！虚拟满汉全席一桌！（打赏金砖x20虚拟）
朱允熥在网友们的弹幕之中，轻轻啜了一口热茶。烫。却暖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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