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坂田八月的天,活似一只蒸笼底子,闷得人心肺发紧,喘气也费力。
太阳只管白亮亮地悬着,晒得地面蒸出些若有若无的白汽。
路上行人走得极慢,汗珠一滴滴砸在水泥地上,瞬间便干了,连个印子也不留。
空气稠得如糨糊,粘着人周身,仿佛稍一抬手,便听得见胶着撕裂之声。
约莫下午三点光景,天色陡地变了脸。
西北角天边堆起浓重灰云,如泼墨一般,层层叠叠压过来,沉沉地滚着、翻着,竟将白日的光一点点吞尽了。
空气里先是飘来一阵腥气,是泥土翻出肺腑的味道。
风也起了,先是试探着卷起几片树叶,随后便发狠似地摇撼起路边的榕树来,枝叶狂舞,哗啦啦响成一片,倒似万千人拍掌一般。
雨终于落下来了。
起初是铜钱大的雨点,疏疏朗朗,砸在晒得滚烫地上,腾起一缕缕细小的白烟。
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雨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继而变作天河倒倾,轰然泼将下来。
雨声如万马奔腾,密密匝匝的雨脚,激得地面腾起一片白茫茫的雾霭。
华兴基地立马便被罩在这巨大的水帘子里,轮廓模糊起来,只留下些影影绰绰的灰影。
雨水在水泥路面上横冲直撞,迅速汇成浑浊急流,裹挟着枯叶、纸屑,向低处奔涌。
雨水初落,竟带出几分凉意。
可这凉快却短命得很,水汽蒸腾弥漫,竟比先前的干热更添一层窒闷,粘湿之气无孔不入,贴着皮肤,衣服潮乎乎地裹在身上,竟似一层挣不脱的湿苔衣。
这泼天的大雨,来得急,去得倒也不甚拖沓。
约莫半个时辰,那倾盆之势渐渐收了,只余下些淅淅沥沥的尾声。
天光重新透出些亮色来,虽不明朗,却已能看清湿漉漉的世界。
积了水的路面,倒映着被雨水洗过的楼宇轮廓,以及天边尚未散尽的灰云。
几处低洼积成了小水塘,雨点落下去,漾开一圈圈细密的涟漪。
雨气退去,空气里弥漫着冲刷后特有的清凉腥味。
水泥地仍蒸腾着余热,但那股令人窒息的粘腻却已消散。
街角不知何时,小贩已重新支起摊子,摊上几块金黄切开的菠萝蜜,水珠晶亮,甜香混在湿漉漉的空气里,竟异常鲜明地浮动着。
这雨后的世界,终究是清爽了,像一块被用力拧过的湿布,透出了气,也重新显出了人间温热的底色。
陈默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财经系统协调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秘书林雨晴脸色有些异样地站在门口。
“陈总,祁总...祁烨玲来了。”
林雨晴很清楚这个祁烨玲是谁
陈默有些意外:“请她进来。”
祁烨玲走了进来。
比起一个月前在办公室里崩溃痛哭的模样,似乎更清瘦了些。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深蓝色亚麻长裙,脸色依旧苍白。
但眼神里那种被巨大悲伤碾碎的茫然和绝望淡去了不少,沉淀下一种经历过大悲后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依然藏着深深的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哀伤。
“陈总。”她微微欠身,声音比之前平稳了些,但中气明显不足。
“快坐,烨玲。”陈默示意她在沙发坐下,“阿姨情况怎么样?”
“谢谢陈总关心。”祁烨玲在沙发边缘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依旧带着职业习惯的端正。
只是肩膀微微塌着,“上周......走了。”
她吐出这两个字时,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又稳住了,“走得很平静。我爸说她最后那段时间,虽然疼,但知道我在身边,精神反而好了些。还念叨着说没拖累我工作...”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平复翻涌的情绪:“后事都处理好了。这次来,是正式向您提交退休申请。”
她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印着华兴LoGo的白色信封,双手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没有立刻去接。
他看着祁烨玲,看着她平静面容下极力隐藏的哀恸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茫。
他想起一个月前她在这里崩溃痛哭的样子,想起她在项目里近乎偏执的完美追求,想起她在妥协方案上签字时通红的眼眶。
“烨玲姐,”陈默的声音放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公司可以给你安排更清闲的岗位,或者长期病假...”
祁烨玲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个极淡、也极苦涩的弧度:“陈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真的累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白色信封上,眼神有些飘远,“以前总觉得技术上的难题,只要肯钻,总能找到解法。项目上的压力,只要咬牙,总能扛过去。可这次......”
她抬起头,看向陈默,那双曾经闪烁着智慧光芒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这次,是真的搞不定了。”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这里空了。技术、项目、架构。以前觉得是天大的事,现在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那未尽之意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失去和顿悟。
陈默沉默了片刻。
他理解这种被彻底掏空的感觉。
前世创业失败,债务缠身,众叛亲离时,他也有过这种万念俱灰、只想找个角落彻底躲起来的时刻。
“好。”他终于伸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信封,“流程我会尽快安排。你的工作交接,李峰和王工做得很好,不用担心。”
“谢谢陈总。”祁烨玲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下来。
“走之前,”陈默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印着华兴LoGo的深蓝色丝绒盒子,“团队的一点心意。他们知道你低调,不搞形式,但坚持要表示一下。”
她这个结果,陈默也算是意料之中了,公司里面除了高层,几乎就没几个提完退休又被挽留下来的。
祁烨玲有些意外,迟疑地接过盒子。
盒子很轻。
“打开看看。”陈默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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