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裂隙与古战场的残响
守界之灵的石质手掌缓缓抬起，浑浊的眼瞳里映出肖飞三人凝重的面容。它胸口的时空晶核早已碎裂成蛛网，每一道裂纹都在渗出淡灰色的雾气——那是虚无之境的气息，正贪婪地啃噬着五界的时空壁垒。
“壁垒的根基在崩塌。”石人的声音像是风化的岩石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碎裂的质感，“晶核是维持秩序的枢纽，当年它崩裂时，碎片散入了不同的时空流。若不能集齐重铸，不出三月，五界就会被虚无彻底同化。”
雅玲的灵珠在掌心微微发烫，她能清晰地感应到那股撕裂一切的虚无之力，正顺着守界之灵的伤口不断蔓延。“碎片具体散落在何处？”她追问时，灵珠突然射出一道微光，落在石人胸口的裂纹上，却被灰色雾气瞬间吞噬。
石人沉默片刻，巨大的头颅转向三人身后的迷雾。那里是时空乱流最剧烈的地带，隐约能看见无数破碎的光影在旋转：有时是鳞次栉比的未来楼宇，有时是茹毛饮血的远古部落，还有时会闪过一些从未见过的、长着翅膀的战船。“第一块碎片，在三百年前的人间战场。”它的石唇开合间，一枚玉佩从喉咙里滚落，“这是‘时引佩’，能循着晶核的气息定位碎片，也能撕开时空的缝隙。”
玉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肖飞手中。它通体呈乳白色，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触手温润，却隐隐能感觉到内部流淌着微弱的震颤，像是某种生命的脉搏。月飞伸手碰了碰玉佩，指尖刚触及表面，云纹便突然亮起，在石人巨大的阴影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三百年前……”肖飞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想起天庭典籍里记载的那段岁月，“是人间的‘连城之战’吧？据说那场仗打了整整十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正是。”石人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悲悯，“晶核碎片嵌在一位将军的佩剑里，那柄剑如今应该还埋在战场的尸骸堆中。你们要小心，三百年前的战场怨气极重，又沾染了时空乱流的气息，寻常灵力在那里会受到压制。”
月飞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剑鞘上的符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发亮：“我们的灵力或许会受影响，但信念不会。”她看向肖飞，目光坚定，“什么时候出发？”
肖飞举起玉佩，云纹的光芒越来越盛，几乎要将整个裂隙核心照亮。“现在。”
话音刚落，玉佩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三人只觉得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周围的景象像是被投入水中的墨汁般迅速晕开——守界之灵的石质身躯变得扭曲，远处的时空乱流光影加速旋转，连彼此的面容都开始模糊。一股强大的拉扯力从玉佩中传来，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正将他们往某个未知的方向拖拽。
雅玲下意识地抓住肖飞和月飞的手腕，灵珠在她掌心亮起一道柔和的光罩，将三人包裹其中。“别松手！”她的声音在剧烈的风声中显得有些破碎。
肖飞能感觉到周围的时空在疯狂压缩，像是穿过一条狭窄的隧道，耳边充斥着无数重叠的声音：有金戈铁马的碰撞声，有孩童的啼哭声，还有某种东西碎裂的脆响。这些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之间，拉扯力骤然消失，脚下传来坚实的触感。
光罩散去时，三人不约而同地踉跄了一下，低头看向脚下——那是一片泥泞的土地，黑褐色的泥土里混杂着暗红色的斑块，显然是干涸已久的血迹。
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的云层像是浸透了血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呼啸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花，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极目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却看不到半分生机——目之所及，全是倒伏的旌旗、断裂的兵刃和层层叠叠的尸骸。
有的尸体还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手指却早已僵硬；有的相互纠缠在一起，甲胄上的缺口还残留着齿痕，显然是死前经历了殊死搏斗；更远处，几辆烧毁的战车歪斜地倒在地上，焦黑的木头上还挂着破碎的布条，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混杂着雪水的湿冷气息，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雅玲忍不住捂住了口鼻，灵珠在她掌心微微发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帮她隔绝了部分浊气。
“这里就是……连城之战的战场？”月飞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曾在天庭的典籍里见过对战争的描述，却从未想过亲眼所见会是如此惨烈的景象。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尚未完全腐烂的尸体，突然停在一具穿着小兵甲胄的躯体上——那尸体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手里却紧紧攥着半块啃剩的麦饼。
肖飞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将时引佩握在手中，玉佩的云纹正发出微弱的红光，指向东北方。“碎片就在那个方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适，“我们得尽快找到它，这里的怨气太重，待久了恐怕会出事。”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一片残破旗帜。旗帜上的“镇”字早已褪色，却仍能辨认出当年的笔锋。雅玲看着那面旗帜，灵珠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一段模糊的画面闪过她的脑海：一个穿着铠甲的年轻将军，正站在高台上，将这面旗帜亲手交给身边的副将。
“那是镇北军的旗帜。”雅玲轻声说，“连城之战里，镇北军是最后一支坚守阵地的队伍，全军覆没的时候，据说没有一个人投降。”
月飞的目光落在远处一个凸起的土堆上，那里似乎有金属的反光。“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尸骸堆中穿行，尽量避开那些狰狞的尸体。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尸体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仿佛是天地为这些亡者盖上的殓布。肖飞注意到，有些尸体的手指指向同一个方向，像是在临死前想要抓住什么。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们来到那处有反光的土堆前。那是一个由尸骸和泥土堆积而成的小丘，顶端插着一柄断剑。剑身已经锈迹斑斑，却仍能看出锻造时的精良工艺，断裂处参差不齐，显然是被巨大的力量生生劈断的。
而在断剑的剑柄与剑身连接处，嵌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碎片。碎片通体透明，却泛着淡淡的蓝光，正是他们要找的时空晶核碎片。
“找到了。”月飞伸手想要拔出断剑，手指刚碰到剑柄，整个人却突然僵住了。
“怎么了？”肖飞急忙问道。
月飞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松开手，退了一步：“这剑上有很强的执念，刚才我碰到它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脑海。”
雅玲上前一步，灵珠贴近断剑，光芒变得明亮起来。“是剑主人的魂魄。”她闭上眼睛，轻声说，“他还没走，一直在守着这柄剑。”
肖飞看着那柄断剑，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城之战结束后，镇北军的将军据说失踪了，有人说他战死了，有人说他逃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剑柄上刻着的一个“林”字上，“看来，他是真的战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一阵呜咽的风声响起，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那些原本倒伏的尸体仿佛动了一下，阴影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雅玲的灵珠剧烈地闪烁起来，光罩再次展开，将三人护在中间。
“他的怨气太重了。”雅玲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在担心，担心自己的牺牲是不是值得。”
话音刚落，一个模糊的身影从断剑旁缓缓升起。那是一个穿着残破铠甲的将军，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只能看出身形高大，腰间挂着一块同样残破的玉佩。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断剑上的晶核碎片，又缓缓转向肖飞三人，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甘。
“你们是谁？”将军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肖飞上前一步，语气诚恳：“我们是来寻找晶核碎片的，有了它，才能修复时空壁垒，阻止五界被虚无吞噬。”
将军的身影晃动了一下，似乎对“五界”“虚无”这些词感到陌生。“与我何干？”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悲凉，“我的士兵都死了，我的家国……我不知道它最后有没有守住。我守着这柄剑三百年，就是想知道，我们的血，到底有没有换来安宁。”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尸骸堆里突然传来细碎的声响，那些死去的士兵仿佛也在呼应他的疑问。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光罩上噼啪作响。
雅玲看着将军痛苦的神情，心里一阵刺痛。她想起了忘川河边那些等待亲人的魂魄，想起了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你的牺牲没有白费。”她轻声说，灵珠突然射出一道光，在空中映照出一幅幅画面——
那是三百年后的人间，炊烟袅袅的村庄，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学堂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画面一转，是繁华的城镇，车水马龙，商铺林立，人们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纪念碑前，上面刻着“连城之战阵亡将士之墓”，无数人捧着鲜花前来祭拜。
“这是……三百年后的人间？”将军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他的身影开始微微颤抖，“真的……太平了？”
“是的。”肖飞点头，语气坚定，“连城之战后，各国签订了盟约，人间已经三百年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了。孩子们可以安心读书，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这一切，都是你们用生命换来的。”
将军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画面，模糊的面容上似乎有泪水滑落。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那柄断剑，又看向周围的尸骸，声音里的痛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原来……是真的……”他喃喃自语，“我不是在做梦……”
随着他的话音，周围的阴风渐渐平息，那些仿佛在动的尸骸也恢复了平静。将军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他最后看了一眼断剑上的晶核碎片，又看了一眼肖飞三人，缓缓地行了一个军礼。
“多谢你们。”
说完这句话，将军的身影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风中。那些围绕在周围的寒意和怨气也随之散去，雪停了，铅灰色的天空似乎也亮了一些。
断剑上的晶核碎片突然发出耀眼的蓝光，自动从剑柄上脱落，飞到雅玲手中。碎片一离开断剑，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便“哐当”一声，断成了数截，与周围的尸骸融为一体。
雅玲将碎片捧在手心，它的光芒柔和而温暖，与之前感受到的虚无之力截然不同。“他终于可以安息了。”
肖飞看着手中的时引佩，云纹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光芒更加稳定。“第一块碎片找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月飞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古战场，那些尸骸上的白霜仿佛变成了洁白的花朵。“希望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能看到人间的太平。”
雅玲握紧手中的晶核碎片，灵珠与碎片的光芒相互呼应，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柱。三人再次握住彼此的手，时引佩的光芒将他们包裹其中。
周围的景象再次开始扭曲，古战场的画面迅速后退，取而代之的是守界之灵那熟悉的石质身躯。当光芒散去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时空裂隙的核心处。
守界之灵看着雅玲手中的晶核碎片，浑浊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欣慰。“很好。”它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下一块碎片，在五百年后的妖界……那里，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肖飞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坚定。前路或许更加艰险，但他们知道，每找回一块碎片，五界就多一分希望。
雅玲将第一块晶核碎片小心翼翼地收好，灵珠在她掌心轻轻跳动，仿佛在为他们加油鼓劲。
“我们准备好了。”肖飞举起时引佩，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
时空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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