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昭寅倒是认同,玩笑道:“张大人是东宫伴读出身,接触的都是京中达官贵人。恐怕与这位高人也有交情。”
绍桢笑了笑。
护军陆陆续续地回来,还是只找到一些寻常的财物,数额虽然多,同杨胜贪污的比起来只是杯水车薪。
绍桢忍着不表露心中的失望,沉稳道:“记档造册,照例充入发还河工的财物之中。”
……
杨胜入狱,知府衙门也成了河道府在泰安的临时办公衙署。
绍桢回衙门时已经过了午时,小吏送了提前准备的膳盒过来。
她打开盖子,饭菜还冒着热气。
绍桢将查搜记档的册子放在桌上,问道:“赵大人呢?我在公堂上没见着他。”
小吏捧着她的官服挂在火炉上烘热,闻言答道:“赵大人去水牢了。”
绍桢点点头,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午饭,带着册子一径往水牢去。
府衙大牢戒备森严,她本就是河道府的官,竟然还要过三道腰牌才能进去。
她仔细看了看把守的士兵,一半的都不认识。
难道还是徐昭寅卫所里的人?
刑室屋顶的正中有一小块透明的琉璃瓦,天光从这里洒下来。
赵逢辰坐在太师椅上,面前被缚在木架上的便是杨胜。
他低头把玩着手里的鞭子,声音很冷淡:“……仵作已经验过丁渭的尸体了,你就没什么说的?”
前几日还风光的杨知府,如今已经是个阶下囚,牢里待了这几天,老态完全表现出来,头发乱蓬蓬缠成一团,狼狈不已。
他声音很小,半点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丁渭,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得无厌,是该死,但我没料到他毒发之前,竟然会被那群乡野村夫打死了……”
赵逢辰正要说话,却见杨胜盯着门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转头就看见了绍桢,从太师椅上起身,朝她走了两步,又停住,朝她招手。
绍桢走过去。
赵逢辰看着她:“回来了?”
绍桢心想这不是明摆着吗?将册子递过去:“是,私宅只搜出了这些东西,多的就没有了。”
杨胜咳嗽了两声。
两人都像是没听到似的。赵逢辰低头翻了两页册子,问道:“用过膳了吗?”
绍桢点点头,拽了张太师椅过来:“小吏给我留了饭菜。大人继续审讯,我在边上看看。不会打扰你的。”
赵逢辰垂着眸,像在犹豫什么,终究没有回绝,只是摆手让狱官继续记录。
“你在登州曾经私会山东布政使余兆庆,和他说了什么?”
绍桢疑惑地看了眼赵逢辰。他们不是在追问赃银的下落吗?他怎么问到这头上去了?
杨胜却是身体一僵,枯发之后的双眼直直看向赵逢辰:“赵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逢辰淡淡道:“你只是一方知府,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烧杀劫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如此肆意妄为,上头怎么没有保护伞?我一向只喜欢问,不喜欢答,杨大人,你好好想想。”
杨胜的脸色更白了,嘴唇翕动,就是不说话。
赵逢辰摆摆手,吩咐狱卒:“上刑。”
狱卒从装着烈酒的大缸中取了浸泡已久的鞭子,往杨胜身上抽去,一鞭下去,立刻就是皮开肉绽,血点子都飞到绍桢脸上。
牢室中顿时只听得见鞭子的劈空声和杨胜的惨叫声。
赵逢辰又看了绍桢一眼。
绍桢这回总算隐约看得出他的意思了。
是想让她出去,免得在这里受了惊吓吧?
她手上也是沾过血的,还怕这个吗?
绍桢就小声说:“你不用管我,我没那么柔弱。”
赵逢辰没说话。
一顿鞭子之后,杨胜终于吐口。
这鞭子不是好消受的,他痛得说话都断断续续:“……赵大人猜得没错,余大人任山东布政使的时候,我一直在贿赂他,每年孝敬五万两银子,过节还有奉送……”
赵逢辰眼皮也不抬:“继续说。”
杨胜嘶声道:“真的没有了。赵大人还要我说什么?”
赵逢辰笑道:“杨大人当我是好糊弄的?单一个布政使,怎么可能帮你瞒得这么死,上头的官场,半点风声也不见。你还是不要侥幸了。”
杨胜闭了嘴,紧紧握住双手,垂着眼睛一言不发。
赵逢辰摇了摇头,皱眉想了想,淡笑道:“我听杨大人家里的仆人说,杨大人小时候被野狗咬过一回,平生最怕的便是狼犬了。不巧我近日才得了一只。去,将那头狼犬牵过来,和杨大人亲近亲近。”
绍桢便见杨胜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还僵直着神情不肯说话。
狱卒领命便出了牢室,没过多久,便听昏暗的狱道中传来狼犬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呼噜声,光听声音便知是极其凶猛的。
等这狼犬被牵进来,果然如此,体型硕大,足有半人高,露出来的几颗牙齿格外锋利,眼睛都是暗红色的。
绍桢忍不住握紧了椅子扶手。
狼犬被养狗的胥吏下了指示,龇了龇牙,眼中冒出凶光,猛地朝杨胜扑了过去。
杨胜顿时满脸惊恐地剧烈挣扎起来,终于开了口:“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赵逢辰抬了抬手,胥吏立刻打了个呼哨,狼犬尾巴朝下,不甘心地慢慢后退。
杨胜吞咽了一下,好像是怕自己说慢了,那狼犬便会扑到身上来,语速很快,边咳嗽边说:“林按察使也有收受。至于宋巡抚,他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人。最开始找上林大人,也是余兆庆给我出的主意,他那时候还只是泉州的知府……”
断断续续的,吐了很多的事情。
赵逢辰安安静静地听他说完,笑了笑:“你所说的这些,与你贪污的银两数额对不上。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从河工处克扣下的赃银,你藏到哪里去了?”
杨胜哀求道:“我真的再没有隐瞒了,贪来的那些银子,孝敬完长官之后,便是用到宗族买田置地上头,这么多年,真的不剩下什么。”
他忽然看了眼边上的绍桢:“张大人不是去搜查了我的私宅吗?想必你也看到了,我连自己的私宅都没珍藏什么东西,能富余到哪里去?”
赵逢辰朝那胥吏淡淡颔首。
杨胜辩解的话骤然中断,神情惊恐地后仰,整个木架子都大幅度地晃动起来。
他目眦欲裂。
绍桢轻轻闭上眼睛。
牢室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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