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芪语:云林化草记》
楔子
北岳恒山的晨雾,总带着三分药香。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翠屏峰的岩缝间,那些贴着石壁生长的黄芪便舒展叶片,将夜露凝成的水珠滚落在青石板上,叮咚声像极了山民煎药时的陶壶轻响。
云林总爱在这时挎着竹篮上山。她指尖划过黄芪粗壮的主根,那深浅交错的纹路里,藏着师父教的“五运”密码——木运主春,则芽萌新绿;火运主夏,则叶茂如盖;土运当令,则根块饱满;金运临秋,则籽结如粟;水运值冬,则蛰伏藏精。“草木是天地的笔,”师父临终前握着她的手,枯瘦的指腹摩挲着一株三年生黄芪,“你看这根色黄入脾,味甘补土,性温属阳,正是调和阴阳的好物。若遇天地失序,它自会显灵。”
那年的恒山,却连黄芪都蔫了头。入夏后百日无雨,井水见底,河床裂成蛛网,连最耐旱的酸枣树都落尽了叶。云林看着药圃里卷曲的紫苏、枯黑的丹参,还有那些把根须钻出岩缝、徒劳寻找水分的黄芪,忽然懂了师父说的“天地失序”——水运不及,火运过亢,五运失衡,连草木都在劫难逃。
村口的王阿婆又在咳了,那咳声像破旧的风箱,每一声都扯着血丝。云林把最后半罐黄芪汤端过去时,见她枕边放着块磨得发亮的石板,上面刻着祖辈传下的草药图谱,其中黄芪的位置,被摩挲得几乎看不清纹路。“丫头,”阿婆抓住她的手,掌心烫得吓人,“这世道,要靠草木救命了。”
上卷
第一回 旱魃肆虐 药石告罄
恒山的旱情,是从芒种那天开始变本加厉的。先是山溪断流,接着是药圃龟裂,到了大暑,连岩缝里的泉水都只剩下星星点点,混着泥沙在石窝里打转。云林数过,村里的药罐碎了十七个——不是失手摔的,是熬药时水汽蒸腾太快,陶土受热不均裂的。
她蹲在自家药晒场,翻捡着那些勉强能入药的干草。紫苏叶卷得像枯叶蝶,连翘壳干得一捏就碎,唯有黄芪还撑着点生气,叶片虽黄了大半,根须却依旧坚韧。“云丫头,快来!”李婶的呼救声划破午后的死寂,云林抓起药篮就往村西跑。
李家小子躺在土炕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了白皮,每喘一口气,胸口就起伏得像风箱。云林解开他的衣襟,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时,心里一沉——这是“暑入心包”,属急症。她摸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快速刺入曲池、合谷两穴,又从药篮里抓出一把青蒿,这是仅剩的清热药了。
“得配点滋阴的。”云林咬着唇四处张望,目光落在窗台上半株干瘪的玉竹上。那是早春挖的,本想留着给阿婆补身子。她果断掐下根茎,与青蒿同入陶罐,又掰了一小块黄芪放进去。“黄芪性温,这时候加会不会……”李婶怯生生地问。云林一边添水一边解释:“青蒿苦寒清热,玉竹甘润滋阴,加这味黄芪,是用它的‘甘温’制青蒿的‘苦寒’,免得伤了孩子的脾胃。这叫‘相制’,七情配伍里的道理。”
药汤熬得浓稠,褐绿色的汁水里飘着黄芪的碎末。云林用小勺喂了三口才停下,指尖搭在孩子腕脉上——脉象虽仍浮数,但比刚才沉稳了些。“能救回来。”她松了口气,抬头却见李婶背过身去,偷偷抹泪。灶台上,那只装水的瓦罐,已经空了三天了。
回到药圃时,云林发现最粗的那株黄芪倒了。不是被风吹的,是有人挖走了根,只留下半截残茎在土里。她蹲下去,看着那新鲜的断口,忽然想起师父说的“土载四行”——脾属土,是气血生化之源,这黄芪补土固元,如今连它都被急着挖去救命,这旱情,是真要逼死所有人了。
第二回 古籍藏秘 玉泉寻踪
村里开始有人走了。先是张猎户的老母亲,咳了半月,最后连咽口水的力气都没了;接着是陈家的小女儿,脱水脱得像片枯叶。云林把师父留下的医书翻得卷了边,终于在《恒山草木记》的残页里,看到一行模糊的字:“北峰玉泉洞,有泉通地脉,旁生‘润肌草’,根能引水,叶可凝露,遇大旱则显形。”
“润肌草?”云林摩挲着那三个字,忽然想起药圃里黄芪的特性——根扎得深,叶上多毛,能聚晨露。她翻到书末的附图,那草的形态竟与黄芪有七分像,只是根部更粗壮,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难道……”她心头一跳,又看到旁边批注:“此草得土之精,承火之温,引水下行,属土中火,能补土制水。”
这是五行的道理!云林眼睛亮了——土能克水,但若土虚,则水泛成灾;可如今水运不及,反是火盛伤土,这“土中火”的润肌草,既能补土,又能引火归原,说不定真能调和失衡的五运。她当即决定,要去北峰找玉泉洞。
山民们听说了,都来劝她:“北峰是断崖,从来没人能过去。”“那洞早被传说里的蛟龙占了,去不得!”云林却摸出那株被挖断的黄芪残茎,语气坚定:“草木都知道往深处扎根找水,人怎能坐以待毙?这黄芪扎根岩缝,尚能聚露,我去寻它的同类,合该是天意。”
出发前,云林给王阿婆诊脉。老人已经说不出话,只是拉着她的手,指了指炕头的布包。打开一看,是一包晒干的黄芪花,黄灿灿的像碎金子。“阿婆说,这花泡水喝,能生津。”旁边的儿媳哽咽道,“她攒了半年,说留给你路上用。”
云林把黄芪花贴身收好,背上药篓,里面装着银针、陶罐,还有一小袋炒过的黄芪粉——师父说过,炒过的黄芪,温性减了些,更能补气固表,路上若遇风寒,能顶大用。她抬头望了望北峰,那里的山影在烈日下扭曲,像一头伏卧的巨兽,可她知道,那里藏着生机。
第三回 险途遇险 药草救命
北峰的路,比想象中难走百倍。没有石阶,只有被晒得滚烫的碎石;没有路径,只有带刺的灌木丛。云林走了不到半日,鞋底就磨破了,脚掌上渗出血珠,染红了脚下的黄土。
正午的日头最毒,云林头晕眼花,靠在一块巨石后喘息。她摸出黄芪花泡水,那甘淡的味道刚入喉,忽然听见身后有窸窣声。回头一看,竟是只野山羊,前腿被猎人的夹子夹住,伤口已经化脓,正用一双哀戚的眼睛望着她。
“别怕。”云林忍着眩晕走过去,从药篓里拿出蒲公英和紫花地丁——这两味药清热解毒,是治疮痈的良药。她又掰了块生黄芪,嚼碎了混在里面,用布巾裹在山羊伤口上。“黄芪能托毒外出,蒲公英能消肿,这是‘相须’,合力才能见效。”她轻声说着,像是在对自己打气。
野山羊竟真的安静下来,用头蹭了蹭她的手背。云林正觉得奇怪,忽然听见远处传来狼嚎。她心里一紧,那山羊却猛地挣脱夹子,一瘸一拐地往左边的岔路跑,跑几步又回头看她,像是在引路。
跟着山羊拐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凹地里,竟长着一片沙参!那些纺锤形的根埋在土里,叶片虽有些卷曲,但还带着绿意。云林眼睛一热,沙参甘寒养阴,正是治热病伤津的好物。她刚挖了几株,就听见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背着药篓的老樵夫。
“姑娘是山下的?”老樵夫浑浊的眼睛亮了,“这沙参是我守着的,每日只采三株,够自己和伤病的野兽吃。”云林这才明白,那野山羊为何会带她来这里。老樵夫递给她一个水囊:“这水是岩缝里渗的,省着点喝。你要去玉泉洞?那得过‘一线天’,那里的石壁上,长着能治蛇毒的七叶一枝花。”
告别老樵夫时,野山羊又跟了上来,用角推了推她的药篓。云林低头一看,里面多了几颗红色的果子——是山楂,酸甘化阴,能生津止渴。她忽然懂了,草木有情,禽兽有义,这恒山的生灵,都在互相扶持着度难关。
第四回 一线天险 毒瘴阻路
一线天真如其名,两座山峰夹出一道窄缝,最窄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云林刚走到中段,就闻到一股腥甜的气味——是瘴气!她赶紧掏出老樵夫给的艾草,点燃后举在身前,那烟雾果然驱散了些异味。
岩壁上湿漉漉的,长满了青苔,偶尔有水滴落,砸在地上的声音在狭缝里回荡。云林扶着石壁往前走,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撞在岩壁上。手忙脚乱中,她抓到一把草,那草的叶子轮生在茎顶,像一把小伞——是七叶一枝花!老樵夫说的没错,这药果然长在这里。
她刚想采几株,忽然觉得脚踝一阵刺痛。低头一看,一条青蛇正蜷在脚边,三角形的脑袋微微抬起。云林心里一沉,被蛇咬了!她强作镇定,想起师父教的——被毒蛇咬了,先挤毒血,再用七叶一枝花捣烂敷伤口。
可刚挤了两下血,她就觉得头晕目眩,腿肚子开始发麻。这蛇毒比想象中烈!云林咬着牙,抓起七叶一枝花就往嘴里塞,那苦得发麻的味道刚蔓延开,忽然想起药篓里的黄芪——黄芪能补气固表,增强抵抗力!她赶紧摸出一块生黄芪,嚼碎了和着七叶一枝花咽下。
两种药在嘴里混合,苦中带着甘,辣里藏着温。云林靠在石壁上,感觉那股麻痹感慢慢退了,脚踝的肿胀也减轻了些。她知道,这是“相畏”的道理——七叶一枝花解蛇毒,黄芪助正气,毒邪虽烈,遇着固护的正气,便难再蔓延。
等缓过劲来,云林才发现,那青蛇已经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下一小片鳞。她望着前方幽暗的缝隙,忽然觉得,这恒山的草木虫兽,都在给她出考题——考她是否懂“七情和合”,是否知“五行生克”,是否配得上那能救万民的“润肌草”。
走出一线天时,夕阳正染红天际。远处的山峰间,隐约有雾气升腾,云林揉了揉眼睛,那雾气里,好像有泉水流动的声音。她握紧药篓里的黄芪,加快了脚步——玉泉洞,就在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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