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山芪缘:仙凡医道传》
楔子
恒山深处,云雾如缕,缠绕着青苍的峰峦。相传上古之时,神农氏尝百草至此,见峭壁间生有一种草,根如圆柱,色呈黄褐,叶似羽片,春抽新苗时带三分土气,秋结籽实间含一缕清芳。他采而尝之,觉其性温味甘,入肺能补肺气之虚,入脾可助运化之能,便知是调和阴阳的良药,遂指山为记,嘱山民善护之。
岁月流转,至秦汉年间,恒山脚下已有猎户聚居。山风里常飘着药草的清香,那是山民们采撷草木疗疾的痕迹。他们不识神农旧事,却在一代代的口耳相传中,懂得哪种草能止腹痛,哪种根可治咳喘——就像那黄根草,老人都说,炖了鸡汤能补力气,晒成干品能救喘咳,只是采挖时需待秋霜过后,这是祖辈传下的规矩,藏着与天地时令的默契。
这一年,霜降刚过,恒山的枫叶正红得似火,猎户王十虎背着弓箭,踏着落英往深山走去。他是山下王家峪最勇猛的后生,不仅箭法精准,更习得一手接骨疗伤的土法,常帮乡邻处理跌打损伤。此刻他腰间挂着的鹿皮袋里,正装着几株刚采的柴胡,是要给村西头张阿婆治感冒发热的。谁也不知,这一日的寻常出行,会牵出一段仙凡相恋的奇缘,更让那黄根草的故事,在恒山的传说里扎下深根。
上卷
第一回 风雪遇仙踪 虎穴救灵株
北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王十虎的羊皮袄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他已在山里转了三日,原想猎只野鹿给卧病的二叔补身子,却连鹿影也没见着,反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雪困在山谷里。
“这鬼天气,”十虎紧了紧腰带,往避风的山坳挪去。雪没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极大的力气。忽然,一阵微弱的呻吟顺着风飘来,细若游丝,却清晰地钻入他耳中。“谁在那儿?”他握紧弓箭,循声望去——只见雪地里卧着一团明黄色的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走近了才看清,竟是一头斑斓猛虎!那虎前爪被猎人设的铁夹子牢牢钳住,血染红了周遭的白雪,此刻正痛苦地蜷缩着,而在它身下,竟护着一株从未见过的草:三尺来高,茎秆挺直如柱,叶片上凝着的雪珠簌簌滚落,根部露出的部分足有手臂粗细,黄得发亮,隐隐透着温润的光泽。更奇的是,虎爪边的雪地上,散落着几片花瓣,虽是寒冬,那花瓣却鲜妍如金,仿佛带着春日的暖意。
十虎心头一震。他自幼在山里长大,见过的药草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却从未见过这般灵秀的草木。正怔忡间,那猛虎忽然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凶光,反倒流露出哀求。十虎这才发现,虎爪下的草茎已被压得弯折,若不及时移开,怕是要被冻坏了。
他咬了咬牙,慢慢放下弓箭,从腰间摸出砍柴刀。“虎兄,我救你,你也别伤我。”他沉声道,一步一步挪到铁夹旁。猛虎似懂人言,竟低低地呜咽一声,松了松前爪。十虎瞅准时机,猛地用刀撬开铁夹的弹簧,只听“咔哒”一声,铁夹弹开,猛虎疼得嘶吼一声,却没扑向十虎,反而用头蹭了蹭那株黄草,像是在托付什么,随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风雪里。
十虎这才蹲下身细看那草。根须上沾着的泥土带着湿气,竟没被冻住,凑近一闻,有股淡淡的甜香,吸入肺腑,顿时觉得连日来因风寒引发的咳嗽轻了不少。“莫不是传说中的仙草?”他心里嘀咕,小心翼翼地将草连根带土挖起,用鹿皮小心裹了,揣进怀里暖着。雪势渐小,他辨了辨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外走,怀里的草似有暖意,竟让他忘了饥饿与寒冷。
回到王家峪时,已是深夜。十虎把黄草种在自家院子的瓦盆里,又烧了热水擦洗。刚坐下,就听见院门外传来微弱的敲门声。“谁啊?”他披衣开门,只见雪地里站着个姑娘,身穿鹅黄色衣裙,裙摆上沾着雪,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异样,见了十虎,身子一软就倒了下来。
十虎赶紧将人扶进屋,放在炕上。他摸了摸姑娘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再看她手腕,脉息细弱如丝,竟是风寒入体,气若游丝。“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姑娘?”十虎心里纳闷,却不敢耽搁,转身去灶房煎药。他想起白日里采的柴胡,又抓了把自家晒的生姜,添了几块红糖,在陶罐里慢慢熬着。药香弥漫开来时,炕上的姑娘忽然轻轻哼了一声,眼角滚下一滴泪,像是在做什么伤心的梦。
第二回 病榻识芪性 阴阳初调和
药煎好了,十虎端着陶碗,小心地吹凉。他扶起姑娘,想喂她喝药,却见她眉头紧锁,嘴唇抿得紧紧的,像是极抗拒这药味。“姑娘,喝了药才好得快。”十虎轻声说,话音刚落,姑娘竟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清澈得像恒山的泉水,此刻却蒙着一层水汽,带着几分茫然,几分虚弱。“这是……哪里?”她的声音细若莺啼,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王家峪,我叫王十虎。”十虎指了指窗外,“你晕倒在我家门口,像是染了风寒。”他把药碗递过去,“这是柴胡生姜汤,能发汗解表,你趁热喝了吧。”
姑娘看了看药碗,又看了看十虎,忽然轻轻摇头:“此药虽能散表寒,却伤肺气。我这病,是寒邪入里,耗了阳气,得用温补上气的药才是。”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倒像是个懂医的。
十虎愣了愣。他虽懂些土法,却没听过这般说法。“可我家只有这些药了。”他有些为难。姑娘目光一转,落在了窗台上的瓦盆里——那株他从虎穴救下的黄草,此刻竟舒展了叶片,在油灯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那是什么?”她指着草问。
“哦,这是我今日从山里挖的,不知叫什么名,看着像药草。”十虎答道。姑娘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挣扎着要起身。十虎赶紧扶她坐起,她凑近瓦盆,轻轻抚摸着草叶,眼眶竟红了:“原来是你救了它……”
“你认识这草?”
“它叫黄芪。”姑娘轻声说,指尖在草茎上滑动,“春生苗,夏长叶,秋收根,冬藏精,顺应四时之气。其性温,味甘,入肺脾二经,能补肺气之虚,助脾气之运,是调和阴阳的良品。我这病,正需它来补气升阳。”她说着,看向十虎,“能取它的根,煎水给我吗?”
十虎虽觉奇怪,却依言小心地挖了一小块黄芪根,洗干净,放进陶罐里,只加了清水,慢慢熬着。不一会儿,屋里就飘起一股温润的香气,不像柴胡那般清苦,倒带着几分甘甜。
药煎好后,姑娘自己接过碗,一饮而尽。不过半个时辰,她脸上竟泛起了红晕,额头的滚烫也退了些,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果然是它。”姑娘轻叹一声,看向十虎的眼神柔和了许多,“多谢壮士相救,小女子姓黄,名芪娘。”
接下来的几日,芪娘就在十虎家住了下来。她身子渐渐好转,每日清晨都会到院子里看那株黄芪,有时会对着它轻声细语,像是在说什么秘密。十虎照旧上山打猎、采草药,回来时总带回些新奇的草木,问芪娘这草能治什么病,那花有什么药性。
芪娘也不藏私,一一告诉他:“这蒲公英,性寒味苦,能清热解毒,捣烂了敷在疮上,几日就好;那五味子,酸温入肺肾,能止咳平喘,还能安神……”她说得头头是道,还教十虎辨认药材的生长时辰:“春采叶,夏采花,秋采根,冬采果,这是顺应草木的阴阳之气,药性才最足。”
一日,村东头的李大叔来了,说他家小子总爱尿床,夜里盗汗,人也瘦得像根柴。十虎正愁不知用什么药,芪娘在一旁听了,说:“这是肾气不足,脾气虚弱。用黄芪配山药、莲子炖汤,连喝半月试试。”十虎记下了,采来药材送到李家。过了几日,李大叔特意来道谢,说孩子夜里不尿床了,脸色也红润了些。
十虎这才知,芪娘的医术竟这般高明。他看着窗台上日渐茁壮的黄芪,忽然明白,这草,这姑娘,或许都不是寻常之物。
第三回 山民染时疫 芪香渡难关
春暖了,恒山的积雪消融,溪流潺潺,带着草木的清香汇入山涧。王家峪的村民忙着春耕,十虎却比往常更忙——他跟着芪娘学认药草,记下了不少治病的方子,乡邻们有个头疼脑热,都爱来找他。
芪娘的身子早已痊愈,她常跟着十虎上山,教他辨认黄芪的生长地:“你看,这草喜阳耐旱,多生在向阳的山坡,土壤要疏松,若是黏土里长的,根就小,药性也弱。”她还教他采挖的规矩,“须得用骨刀顺着根须挖,不能伤了主根,挖完要把土填回去,洒些草木灰,来年才好再长。”十虎一一记下,心里越发觉得,这看似简单的采草药,藏着多少与天地相处的智慧。
可谁也没料到,一场灾难正悄悄逼近。入夏后,连日阴雨,山里的湿气弥漫到村里,不少人开始上吐下泻,浑身乏力,连村里的老郎中也染了病,说是“暑湿霍乱”,开了方子却不见效。
最先倒下的是张阿婆,她本就有咳喘的老毛病,染病后上吐下泻,不到两日就脱了形,气若游丝。她儿子急得直哭,跪在十虎门前求他想想办法。十虎赶紧去问芪娘,芪娘皱着眉说:“这病是湿热伤了脾胃,耗了正气。光清热利湿不行,还得补气固脱,不然人就撑不住了。”
“那用什么药?”十虎急道。
“黄芪配白术、茯苓。”芪娘语速极快,“黄芪补气健脾,白术燥湿,茯苓利水,三药同用,既能祛湿,又能固住正气。快去采药,我来配药。”
十虎抄起药篓就往山里跑。雨还在下,山路湿滑,他摔了好几跤,膝盖磕出了血也顾不上。他记得芪娘说过,白术长在林下阴湿处,茯苓是松树根上的菌类。他在松林里扒开腐叶,果然找到了几大块茯苓,又在溪边的灌木丛里采到了白术。等他背着药篓回家时,浑身已湿透,像只落汤鸡。
芪娘早已生好了火,见他回来,赶紧接过药篓,又拿了干净的布给他擦脸。“快歇歇,我来炮制。”她将黄芪切片,用蜜炙过,白术炒至微黄,茯苓去皮切块,然后按比例配好,分成小包,让十虎送去给患病的乡邻,“每包加水煎,温服,一日三次。”
张阿婆喝了药,当天就不吐了,夜里能安稳睡上一觉。接着,村里患病的人都喝了这药,三天后,吐泻渐渐止住,精神也慢慢好了起来。大家都说是十虎救了村子,十虎却挠着头说:“是芪娘的方子好。”
芪娘站在院子里,看着那株已移栽到地里的黄芪,它在雨里舒展着叶片,仿佛也在为村民们欣慰。“这病来得凶,是因为今年气运属土,湿气太盛,脾土受困。”她轻声对十虎说,“人与天地相应,气运流转影响着疾病,用药得顺着天地的规律,才能药到病除。”
十虎似懂非懂,却记住了“人与天地相应”这句话。他看着芪娘被雨水打湿的鬓发,忽然觉得,有她在身边,再大的难关也能闯过去。
第四回 月下结情愫 医道传乡邻
时疫过后,王家峪的村民对芪娘越发敬重。孩子们总爱围着她,听她讲山里的草木故事;妇人们常来请教调理身体的方子;就连村里的老郎中,也特意来跟芪娘探讨医理。芪娘从不推辞,耐心地一一解答,还把一些常用的方子写在桑皮纸上,贴在村口的老槐树上,让大家照着用。
十虎看在眼里,心里既佩服又欢喜。他每日上山,除了打猎,就是采些芪娘说的药材,回来后帮她炮制:麻黄要去根节,甘草得蜜炙,地黄需酒蒸……他学得认真,芪娘教得仔细,两人常常在院子里忙到月上中天。
这日是中秋,山里的月亮格外圆,像个银盘挂在恒山的峰尖上。十虎打了只野兔,芪娘做了几个小菜,还炖了一锅黄芪山药鸡汤,香气飘满了小院。“尝尝这个。”芪娘给十虎盛了一碗汤,“黄芪补气,山药健脾,秋日干燥,正该补补。”
十虎喝了一口,暖意从胃里散开,直抵四肢百骸。“芪娘,”他放下碗,鼓起勇气说,“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看你懂这么多药草,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
芪娘握着汤碗的手顿了顿,月光照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朦胧。“我……是恒山的山神派来的,守护山里的草木。”她轻声说,像是在说一个秘密,“那日我在山中巡查,见有人设下虎夹,想捕那护山虎,我去阻止,却被风雪所伤,多亏你救了我,也救了那株黄芪——它是我的灵根所化。”
十虎愣住了,他虽猜到芪娘不一般,却没想过她竟与山神有关。“那你……还会走吗?”他声音有些发紧。
芪娘抬头看他,眼里映着月光,闪闪烁烁:“我本应守着山林,可在这里待了这些日子,见你们善待草木,用医道救人,觉得……人间也很好。”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仙凡殊途,我若久留,怕是会触犯天条。”
十虎心里一紧,猛地抓住她的手:“不管什么天条,我只知道,有你在,这里才像个家。”他的手掌粗糙,却带着暖意,芪娘的手微微一颤,没有抽回。
月光洒满小院,那株黄芪在夜风里轻轻摇曳,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银光。芪娘看着十虎真诚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容比月光还温柔:“若能留下,我想把医道传给大家。让这山里的草木,都能为百姓治病。”
从那以后,两人便成了心意相通的知己。芪娘教十虎更深的医理:如何根据五行生克来配伍药材,如何看四时六气来预防疾病,如何从脉象里辨出阴阳盛衰。十虎学得快,更擅长将这些道理用在实际中——邻村的王大嫂产后缺乳,他用黄芪炖猪蹄,三日后乳水就足了;镇上的李掌柜患了消渴症,多饮多食却日渐消瘦,芪娘让他用黄芪配知母、葛根,连服三月,竟好了大半。
这些病案渐渐传开,连恒山周边的县城都有人来找他们看病。十虎总说:“是芪娘教得好。”芪娘却笑着说:“是十虎有悟性,能把医理用到生活里。”
秋去冬来,恒山又落了雪。院子里的黄芪已长得有半人高,根须在土里扎得很深。芪娘看着它,忽然有些忧虑:“十虎,我的灵根在这里扎得越深,与人间的牵绊就越重,怕是……天庭很快就会知道了。”
十虎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不管什么来,我都护着你。”他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云层之上悄然酝酿。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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