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后。
牧渊推门而出,径直去见了天侯。
大管家叶鹰将天侯安置在山谷深处一处偏僻院落,外设结界,并由天剑阁弟子看守。
出乎意料的是,天侯并未如预想中那般吵闹,反而安静地坐在院中石桌旁,自己与自己对弈。
见牧渊走来,他头也不抬,只平静开口:“怎么,那么多天品丹药的反噬,就这么解决了?”
“不难。”牧渊走到他对面坐下。
“你的丹术造诣……当真是举世无双。”
天侯依旧盯着棋盘,语气淡漠:“想问什么便问吧。但话说在前头,我想答,你才能知道答案,不想答,你就不必重复了。”
倒是有性格。
牧渊轻笑一声,直接问道:“你那件大帝之物,从何而来?”
天侯执棋的手微微一顿,终于抬眼看向牧渊:“那东西……果然真是大帝之物?”
“是。”
“怪不得……怪不得我始终无法催动,怪不得需以祖阵才能镇住它的气息。”
“祖阵?是指承载那大帝护腕的法阵?”牧渊追问。
“不错。”天侯轻哼:“那是我群国宫先帝遗留下来的强大法阵,若非靠它,这天侯府也根本存不住这等神物。”
“你还没回答我,护腕究竟从何而来。”牧渊语气转淡。
“牧神医,我先前不是说过吗?你的问题我想答则答,不想答,你不必重复第二遍。”天侯轻笑道。
牧渊却连连摇头:“我大概忘记与你说了。”
“说什么?”
“你,没有与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牧渊朝后面看了眼。
身后一名弟子会意,立即递来一沓符箓。
天侯目光扫过,眼神陡然一凝:“这是……邪箓?”
“你也认得?那便省事了。”牧渊嘴角微扬,抽出一张符纸放在石桌上:“可知这是什么?”
天侯望去,只觉那邪箓上的符字无比繁琐,不光纹路足有四重,连笔画都是他所见过的邪箓里最多的。
“不知。”天侯感觉不太对劲,压低嗓音问:“此邪箓……有何用?”
“这张邪箓符纸是我亲手写的,名为幻痛符,我只需贴在你身上,便会教你时刻承受抽骨剥肉之痛。虽是幻术,伤不了肉身,但你的精神……将永无宁日。”
“区区痛楚,何足为惧?”天侯轻哼:“来吧,让我见识见识!”
“不怕疼痛吗?”
牧渊略微思索,又拿起一张邪箓,道:“此符名为稀汤符,如果贴在你身上……”
“水溺之刑?尽管来!本侯若皱一下眉,便跟你姓!”
天侯冷笑,依旧一脸不屑。
“不,不是水溺。”
牧渊摇头,道:“贴了它,会窜。”
“窜?”
“对,随时随地,不分场合的……窜。”
天侯沉默了。
突然,他倒抽了口凉气,正襟危坐:“牧神医,我觉得我们该回到你之前的问题上,你先前问我什么来着?”
“你那大帝之物是从何而来。”
牧渊微笑着收起邪箓。
天侯沉默良久,嘴里终是吐出了三个字。
“孤寂滩。”
牧渊闻声,眼神微凝:“我记得,那好像是一片禁地吧?”
“所谓的禁地,只对实力而言,实力弱者,自是禁地,实力强者,出入自由。”
天侯轻笑。
“以群国宫的实力,恐怕……还不能随意出入那片区域吧?”
“自然不能。所以这东西,是别人送到群国宫来的。”
“谁送的?”
“不知。”天侯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警告:“但可以肯定,那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存在。牧神医,你若不想太玄门血流成河,最好将此物归还于我。否则那位大能找上门来,后果不堪设想。”
牧渊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手腕上的大帝护腕。
虽说他已得到此物,但肉身的强度不足以催动这件绝世神器,否则,此物释放的威能,会将他一并崩碎。
不过,护腕内勾连的那个花木小世界,倒是可以一用。
牧渊端详片刻,若有所思,倏然一脸恍然:“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天侯皱眉。
“明白那人为何要将此物交给群国宫。”牧渊淡淡道:“这护腕已经破损,对方是想借你们之手修复它。”
“修复?”天侯失笑:“就凭我们,如何修复大帝之物?”
“不需要你们实力,需要的,是你们的命。”
“命?”天侯瞳孔顿涨。
牧渊不紧不慢,一边观察一边道:“从这护腕上的纹理来判断,此物的创造者,乃一邪帝,因此这件大帝护腕修复的最佳材料,就是人之血肉。”
天侯眉头皱起,冷哼道:“难怪舅舅特意将此物送到天侯府,还不惜动用祖阵来镇压……原来是要我来做这个恶人。”
“你可是用人来炼丹的,这点又算得了什么?”牧渊淡道。
“看来大名鼎鼎的牧神医,也不过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俗人。”天侯冷笑,眼中满是讥讽。
“哦?”牧渊神色不变:“莫非侯爷用人炼丹之事,还有隐情?”
“隐情谈不上!”天侯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语气中带着自嘲与冷漠:“我确实用人试药,也用人炼丹。但那些人,无一不是死囚、叛徒及该死之人。你不会以为品丹大会上那些试丹的,都是什么好人吧?不会真以为他们随便抓个平民,就有资格服用我耗费重金炼制的丹药?试丹试丹,失败了可能会死,但成功了呢?”
他抬起头,直视牧渊:“牧神医,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可以告诉你,无辜者,我一个都没杀!”
“这么说,外界一直在污蔑你?”
“我常年在天侯府研制丹药,那帮尸位素餐的东西,就把他们自己干的脏事全扣在我头上!什么食孩童肉、用女人做鼎炉、拿魂魄炼丹……呵,可笑!”天侯嘴角扬起一丝讥诮:“天天说我天侯府缺人,让各方势力送弟子来填补,可又有几个人,真的进了我天侯府?”
牧渊有些惊讶,但很快沉默了。
的确。
恶人惜名,便将自己伪装成正义君子。
君子坦荡,倒被打成了恶人。
世道就是如此。
黑黑白白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
看来这天侯,也不过是某些人手中的棋子。
“那你整日躲在侯府研制那些邪丹,又是为了什么?”牧渊突然问道。
天侯脸色微微一变,罕见地沉默了。
就在这时,徐柏步履匆匆地赶来。
“师尊,群国宫派人来了!”
天侯闻言,低声轻笑:“天侯府刚遭大劫,牧神医,你虽做了伪装,却仍是嫌疑最大。大帝的机缘,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承受群国域之主的怒火。”
说话间,一声洪亮的咆哮已震响山谷:
“奉国君之令查案!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股股浑厚的气息从谷外压来,密集而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哟,听这声音,像是公雷将军亲自到了。”天侯笑意更浓:“牧神医,你这下可有麻烦了。”
牧渊面色不变,淡然道:“去看看。”
“是,师尊!”
然而不等牧渊动身,一位白发苍苍、身披亮银铠甲的老将军已带人强行闯入。他身后跟着几名气息强悍的甲士,一路无人能挡。
公雷将军目光立刻扫向紧闭的院门,大手一挥:“进去搜!”
“我看谁敢!”
南天剑首率领众多剑修骤然现身。
与此同时,牧渊也走出了院子。
公雷将军察觉到南天剑首深不可测的气息,脸色顿时凝重。他盯着牧渊,沉声道:“你就是那位牧神医?立刻交出天侯,随我回群国宫请罪!”
牧渊淡道:“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滚出太玄门,否则,格杀勿论。”
“牧神医!你竟敢与群国宫为敌?”
公雷将军勃然大怒,当即拔出战剑。
但下一刻,数道恐怖的杀气瞬间将他锁定。
公雷将军虽是大道武尊,在群国域已属顶尖强者,可在太玄门内,这点修为根本不够看。
他老脸骤变,终于看清牧渊身旁那些存在的实力,不由头皮发麻。
这就是太玄门的底蕴?
难怪这牧神医敢与群国宫叫板!
“你们……也要助纣为虐?速速退开,为时尚晚,否则,统统诛之!”公雷将军喝吼。
“你是哪来的老杂毛?也敢在这满口喷粪?我家大人悬壶济世,普度众生,何谓纣?何谓虐?”
南天剑首冷哼:“速速带上你的人滚,不然休怪我等剑下无情!”
公雷将军大怒。
双方剑拔弩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看守天侯的徐柏突然从院中走出,对牧渊低语:“师尊,天侯想说话。”
牧渊略作思索,挥手撤去了屏蔽结界。
顷刻间,天侯的声音从院内传出:
“公雷将军,牧神医是本侯的朋友。我受友之邀,前来论道,何来掳掠之说?”
“天侯大人!您果真在此?”公雷将军激动道。
“不错。”天侯推门而出,面带微笑:“请转告国君,我一切安好,稍晚自会回宫。”
“可天侯府……”
“是那些觊觎神器的贼人所毁。多亏牧神医出手,神器才未落入贼人之手。”
“天侯大人,您……当真未被胁迫?”公雷将军将信将疑。
“公雷将军这是何意?你我相识多年,莫非以为我是那般容易屈服之人?倘若稍后我未能返回群国宫,你再过来要人也不迟嘛!”天侯负手淡然道。
公雷将军一怔,看了看牧渊,又看了看天侯,终于点头:“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宫复命!”
他大手一挥,带着军士悻悻离去。
“为何要帮我?”
牧渊语气平淡地问道。
“公雷将军是个好人,我不想他死在这。”
天侯神色淡然:“而且,我不想让那件东西落入我舅舅手中。”
“哦?”牧渊略显诧异。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何要研制那些邪丹吗?”天侯重新坐回石桌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其实,我只是想和你一样,彻底掌控这件大帝法器。所以我急于求成,想走捷径,用旁门左道来驾驭它。”
“这与我何干?”
“怎会与你无关?”天侯微微一笑:“至少在我看来,这东西在你手中,对群国域的百姓会更有利。”
“你竟会为百姓着想?”
“我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世人如何诋毁我,我并不在意,至少……我自己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天侯目光落在棋盘上,沉默片刻后缓缓起身。
“牧神医,如果你信得过我,让我回去,我会在群国宫内替你周旋,给你争取时间,我知道,你目下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牧渊安静地看着他,良久,微微转身。
“我等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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