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静静地站在电梯口,目光随着缓缓下行的电梯,送伍羽以及孟畅离开,他看着周围那些脸上或洋溢着笑容,或满是忧愁的人们,思绪渐渐飘远,不知不觉发起了呆,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然度过了数百个春秋,漫长的时光犹如一条无声的河流,缓缓淌过他的灵魂,将过往逐渐冲刷,如今,这场漫长而孤独的守护即将迎来终点,一种难以言说的怅然情绪,在他心中悄然蔓延开来,
奥里格是一位对世间万物饱含深情的‘神明’,在它的世界里,所有的普通人和兽类皆为它虔诚的信徒,奥里格毅然分解了自身,让自己的力量如繁星般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与信徒们一同生活,携手努力,
它怀揣着伟大的志向,试图打破“神明”一统天下的局面,然而,在那个世界中,人类展现出了一种矛盾的特质——弱小又强大得令人心疼,他们弱小到只能拿起武器,与同类展开残酷的厮杀;却又强大到能够塑造出诸多“神明”,
奥里格自身并非弱小无力,甚至极其强大,可「规则」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它,让它无法直接拿起反抗的武器,只能在幕后,通过言语的激励与技术的支持,默默助力着世界艰难前行,
当常云来到这方崭新的世界后,他彻底抛弃了奥里格这个名字,选择以一个真正人类的身份生活,在短短几世的时间里,他深切地体验到了人类所蕴含的真正力量,与那些盲目信奉神明的原信徒相比,他由衷地喜爱这里平凡而普通的人们,因为在这里,没有神明高高在上的统治与恩赐,一切都显得那么质朴真实,这才是他心目中普通而又美好的世界,
所以,他选择了背叛,这在他看来也是人之常情,所幸,并非只有他这一个意识持有这样的想法,那些因灵魂过小而转化为兽类的同魂,同样有着相同的观念,
然而,选择背叛的道路,注定是孤独的旅程,为了避免“代价”波及到亲人与友人,他不得不成为一个看似无情无义之人,不过,他心中清楚,这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待一切尘埃落定,下一次,他便能失去所有过往的记忆,真正来到那令他无比向往的生活中,与世间的人们一同欢歌共舞,与世间的万兽共同生存。
‘他说话的时候比以前啰嗦多了。’陈晓梓从伍羽的帽子中慢悠悠地爬出,借助粉粉那小巧的身体,轻轻叹了口气,感慨着说道,
“他有他所承担的一切,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情。”伍羽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理解,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责任与使命,知晓诸多秘密,心里的愁虑自然不少,这也是她在历经种种后所明白的道理,
“这边处理完后你们去哪?”沉默了许久的孟畅,突然打破了电梯内略显沉闷的气氛,开口问道,他的目光落在伍羽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
“先去大风谷吧,那边相对来说不太容易被注意到,常云会隐瞒这里封印被毁坏的事情,不过风将过来的速度会很快,必须准备好逃跑计划。”伍羽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后说道,得益于陈晓梓对七将的深入了解,她在规划行程时,确实轻松了许多,大风谷的地形复杂,隐蔽性强,是个暂时躲避风头的好地方,但风将的威胁也不容忽视,所以提前规划逃跑计划至关重要,
“这边处理完我会把我毕生所学交给那两个小子,希望我有机会全部写下来。”孟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决期许,仿佛在给自己准备后事,
“侦查技术?”伍羽微微一愣,脑海中瞬间想到了孟畅曾经在佣兵团中擅长侦查的定位,
“只是更擅长这些,我养父们有各种方面的经验,那些东西我都学过,没有用过不代表我忘光了,虽然在行业中不算强,但够那两个小子学到大了。”孟畅微微苦笑,尽管他觉得那些老头一生的经验在业内并非顶尖,但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说,这些经验无疑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说不定会找到方法让你恢复呢?”伍羽试图安慰孟畅,她明白孟畅如今的状况,但仍希望能给他一些希望,
“那也要做准备,就算能活下来我也是个废人了,至少不能让家传败在我手里,麦雁那丫头可就学了些战斗技巧,传不下去多少。”孟畅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即便有一线生机,身体也可能大不如前,所以他迫切希望能将家传技艺传承下去,这是他可以唯一可以留下的东西了。
轰隆……
一阵沉闷且厚重的声音,从两人脚下陡然响起,这声响预示着电梯已然抵达了最底层,随着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个毫无壮观可言的空间,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伍羽和孟畅面前,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汪汪积水,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冷的光,以及那些腐朽不堪的支架,歪歪斜斜地矗立着,
就在这时,趴在入口处的一只黑色犬类灵兽,缓缓睁开了双眼。它的身体上布满了破洞与残缺,看上去狼狈不堪,伍羽盯着它端详了许久,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分辨出来,这竟是魑狼的前一个形态——拥有一般与少量幽魂属性的弃誓犬,而它正是常云的灵兽,曾经也是奥里格的一部分,
“汪……”弃誓犬吃力地站起身来,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声,随后它转过身,示意伍羽和孟畅跟着它,缓缓朝着地下空间内部走去,
‘弃誓犬这个形态是背弃誓言的惩罚,很难想象这是常云的灵兽。’陈晓梓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感慨,在她的认知里,常云一直是个冷漠且神秘的强大存在,哪怕是现在她很难将他与弃誓联系在一起,
“其实也不算意外?”伍羽无奈地耸了耸肩,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她回忆起曾经在a大图书馆里,看到过关于小狗团这条线路的详细解析,
那里面记载的进化条件极为苛刻,御兽师和灵兽双方必须多次背弃曾经立下的誓言,才会必然引发小狗团的进化,进而形成弃誓犬这个形态,而且,这种弃誓的概念还会深刻地影响灵兽的性格,原本温顺乖巧的灵兽,会因此变得反叛异常,不再听从御兽师的指挥,一旦弃誓犬攻击了御兽师,它便会彻底进化为魑狼,成为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
常云和弃誓犬究竟背叛了什么?这个答案,此刻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也正因如此,常云才会将这只被民众唾弃的弃誓犬安放在这里,一方面,令它守护封印;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世人异样的目光,毕竟,对于常云所处的位置而言,拥有这样一只灵兽,就如同在自己身上贴上了一个“背叛者”的耻辱标签,这种情况一旦被知晓,对他来说将极其恶劣,极有可能让他失去在高层面前的话语权。
“汪。”弃誓犬稳稳地站在封印前,它那原本黯淡的眼睛里,此刻竟闪烁着一丝期望的光芒,直勾勾地看着伍羽和孟畅,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又像是在催促他们尽快行动,
眼前的封印之地,与来时那脏乱不堪的道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里干净得一尘不染,地面整洁光滑,就像是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扫过一般,而这处封印,也与伍羽之前所见过的其他封印截然不同,它看起来普普通通,就像随意涂鸦在地上的一幅画,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散发出任何独特的气息,
伍羽不禁暗自思忖,这究竟是封印本身就如此平凡,还是因为常云已经将内部的能量全部抽走,才导致它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呢?这个疑问在她心中却找不到答案,
“开始吗?”孟畅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灰白色的珠子,他微微侧头,目光带着询问,
“给。”伍羽从衣服内兜里取出玉玦,然后伸出手将其递给孟畅,之后她静静地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看着孟畅将玉玦与珠子组装完成,手持组装好的物件,朝着封印所在的位置走去,
随着孟畅将玉玦准确地卡进封印上的凹槽,一声清脆的声响在这黑暗而寂静的空间里骤然响起,打破了长久的宁静,紧接着一阵如同微风吹过般轻柔且微小的波动,从封印之中缓缓传出,仿佛是沉睡已久的巨兽,轻轻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与此同时,伴随着符文破碎产生的点点荧光,如繁星般在黑暗中闪烁了一下,随后又渐渐归于沉寂,
‘……完了?’陈晓梓的声音在伍羽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疑惑,
“完了。”伍羽轻声说道,尽管她也对封印解除得如此平静感到有些意外,但好在之前常云已经有所提醒,所以她的心中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毕竟,从奥里格来到这方世界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选择将自己的力量播撒在世间,轰轰烈烈的到来,平平淡淡的死去,就如生命的降生一般,
时间在这片寂静的空间里缓缓流逝,仿佛凝固了一般,过了许久许久,孟畅才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他的手中紧紧攥着那颗已然化作齑粉的珠子,那沧桑的脸庞上,一串泪滴缓缓滑落,
片刻之后,孟畅缓缓转过身,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看向伍羽,用沉稳而平和的语气说道:“他情绪波动太大昏过去了,我来替一会,让他缓缓。”
“…墨猖?他看到了什么?”伍羽微微皱眉,眼中满是关切与疑惑,
“是我,他看到了很多人,曾经的队友、朋友,还有那些养父,更多的是他也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墨猖一边说着,一边将玉玦交还给伍羽,随后,他又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齑粉放在纸上,仔细地折叠好,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继续说道:“我听到有人问了他一句「你想回家吗?」。”墨猖顿了顿,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仿佛在回忆当时的场景,“他说:有家不能回和无家可归不是一回事,具体的我也算不明白,但是我想他应该已经释然了。”
“麦姐总是说他很犟。”伍羽无奈地耸了耸肩,算是对孟畅那番回答的一种解释,毕竟麦雁如今安然无恙,孟畅一直都有可去之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无家可归,只是他自己执拗地不愿意回去罢了,所以,与其说他是在回答那个问题,倒不如说是在给自己一个答案,一个关于内心挣扎与抉择的答案,
“我很难理解,毕竟我没有家这个概念,只有老小把那破地方当家,不过我们几个相依为命也算得上家人了。”墨猖说着,摊开双手,眼神中满是无奈,
对于他而言,“家”这个词并没有像常人那样深刻而温暖的含义,在他的认知里,或许只有与米晨和其他实验体同伴们相互依靠的时光,才能勉强与“家人”这个概念挂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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