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御书房,烛芯爆了个灯花。
史渊的指尖正搭在赖崇刚呈上来的牛皮纸卷上,卷角被夜风吹得掀起又落下,像只不安分的黑蝶。
\"查了七日?\"他声音轻得像片雪,落在赖崇递来的名册上。
影卫首领单膝跪地,披风上还沾着未掸尽的星子。\"回陛下,当年参与祭坛建造的匠人共一百零八名,半数在洪武三年春染时疫殁了,余下的......\"他喉结动了动,\"有三十七人被赐了金帛遣回原籍,可末将派人去查,这三十七户里,竟有二十八户的祖坟新添了土。\"
史渊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猛地扯开名册,泛黄的纸页间飘出几星碎渣——是陈年的霉斑。
第一页排头的名字刺得他眼疼:周承安,主匠,洪武元年春入钟山,洪武三年秋暴毙于应天府西市。
\"暴毙?\"他捏着纸页的指节发白,\"西市巡检司的卷宗呢?\"
\"在这儿。\"赖崇从怀里摸出个油布包,打开时飘出股潮腐味,\"末将买通了巡城营的老书吏,这是当年被压在库房最底层的案卷。\"他摊开半卷,\"上面写着'突发恶疾,七窍流血而亡',可西市的老大夫说,周承安咽气前三天还在酒肆吃羊肉泡馍,声如洪钟。\"
史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翻《周家族谱》时,发现周承安的孙儿周文远如今在工部当差,前两日还呈过地脉勘察图。\"传监察院佥都御史。\"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淬了火的剑,\"让他们带着玄铁锁链,即刻去周承安的坟头。
朕要开棺验尸。\"
子时三刻,监察院的人撞开周宅后门时,史渊正站在御书房的阴影里。
他望着案头跳动的烛火,耳边回响着赖崇的低语:\"周承安的墓室封土是新填的,棺底压着个铜匣。\"
当那封染着血渍的遗书被呈上来时,晨雾刚漫进紫禁城的角楼。
史渊的手指悬在泛黄的纸页上,能清晰看见墨迹里混着的暗褐——是干涸的血。
\"洪武元年春,奉诏入钟山建祭坛。
老臣才知所谓'龙脉',原是用'天命锁'困着的孽脉......\"
他的呼吸骤然急促。
纸页簌簌作响,在\"改道\"二字上重重顿住。
原来金陵城根本不是依着天然龙脉而建,而是将一条被上古封禁的孽脉强行锁在地下,每代帝王的气运都像根绳子,越抽越紧,直到锁断脉反。
\"陛下!\"张半仙的道袍下摆扫过门槛,\"工部刚送来新绘的地脉图谱!\"
史渊猛地抬头。
铺在案上的羊皮卷展开时,满殿的人都倒抽了口冷气——那弯弯曲曲的红线像条狰狞的蛇,七寸正压在皇宫的金銮殿下方。
而他腰间的朱红玉佩,此刻正烫得惊人,玉面浮起的纹路竟与图谱上的锁眼分毫不差。
\"这是......\"工部尚书的手指抖得像筛糠,\"当年建宫时,匠人们说地下有块天然玉髓,臣还当是吉兆......\"
\"吉兆?\"史渊冷笑,指节叩了叩玉佩,\"这是催命符。\"他转身看向张半仙,\"锁松动的征兆,你们方士早该察觉。\"
张半仙\"扑通\"跪了:\"陛下明鉴!
那孽脉被锁了千年,小的们只道是普通地脉异动......\"
\"轰——\"
话音未落,东边传来闷雷般的响动。
赖崇的身影几乎是擦着房梁掠出殿门,披风带翻了案上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在图谱上洇开个深色的圆。
史渊抓起佩刀跟了出去。
晨雾里,东六宫的墙角塌陷出个深坑,井口粗的黑雾正从中翻涌,两个守卫直挺挺倒在雾里,面色青灰如纸。
\"井底有刻痕!\"赖崇的声音从坑底传来,\"是朱家的咒文,还有元廷的镇魔符印!\"
史渊扶着宫墙往下看。
黑雾中,赖崇举着火折子,火光映得石壁上的刻痕忽明忽暗——那些歪扭的符号像无数条小蛇,正顺着井壁往上爬。
\"锁要断了。\"他突然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颤抖。
众人都僵在原地。
张半仙的道冠掉在地上,工部尚书的官靴陷进泥里,连赖崇都仰头望着他,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震骇。
史渊摸出腰间的玉佩。
玉面的温度已经烫得能烙伤人,可他握得更紧了。\"既然躲不过,那就让朕做第一个握锁的人。\"他转身走向御书房,靴跟叩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敲在众人的心上。
御书房的地面,他记得清清楚楚——三年前重修时,有块青石板比别处低半分。
他蹲下身,指尖沿着缝隙摸索,果然触到个拇指大的凹槽。
玉佩嵌进去的瞬间,整座皇宫都震了震。
烛火同时熄灭,黑暗中传来地底下闷闷的轰鸣,像是谁在千年沉睡后终于睁开了眼。
\"你......终于来了。\"
那声音像从极深的井底浮上来,带着铁锈味的腥甜。
史渊的后背抵着龙椅,望着地面逐渐亮起的幽光——青石板的缝隙里渗出暗金色的纹路,正以玉佩为中心,缓缓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摸向腰间的佩刀,刀鞘上的龙纹硌得掌心生疼。
窗外的晨雾里,钟山方向传来第二声闷响,比昨夜更响,更沉。
而御书房的地面,暗金色的纹路仍在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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