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麓词心录·第二百二十五章.东极弦歌
第一章 东极金光映词心
九月的晨风带着乌苏里江的潮气,掀开了云麓山画室的竹帘。煜明握着狼毫的手顿了顿,宣纸上正勾勒着华夏东极广场的轮廓——那些在晨光里闪耀的铜质雕塑,总让他想起去年深秋在抚远见到的景象。
“煜明兄,还在琢磨东极广场的词?”子墨推门而入,肩头落着几片金黄的银杏叶,手里提着个油纸包,“尝尝同江的赫哲鱼干,刚托船队捎来的。”
煜明搁下笔,接过油纸包时,指尖触到鱼干上细密的盐粒,像触到东极广场清晨的霜。“昨夜重读《水调歌头》,忽然觉得‘云开天阔,澄江如练映斜阳’还是写轻了。”他指向案头的照片,“你看这张,朝阳从俄罗斯的山坳里升起来,整个广场像浸在熔金里,连江水都成了流动的琥珀。”
子墨凑过去,照片上的东极广场正沐浴在第一缕阳光中,“华夏东极”的石刻被镀上金边,远处的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汇处,蓝绿两色的江水泾渭分明。“记得你填下阕时说‘忆往昔,思今夕,叹沧桑’,”他指尖划过照片里游人的笑脸,“那天在广场遇见的老知青,说五十年前这里还是片荒滩,现在成了‘太阳最先照到的地方’。”
煜明起身推开窗,云麓山的雾气里隐约传来火车鸣笛——那是通往佳木斯的绿皮车,像极了东极广场上那列象征中俄友谊的老式火车头雕塑。“你听这笛声,”他忽然轻吟,“‘极目凭栏望,浩气满胸膛’——不是空泛的豪情,是看见土地在手里变模样的踏实感。”
子墨从行囊里取出个桦树皮盒,里面装着几块彩色石子:“这是在黑瞎子岛捡的,你瞧这青灰色的,多像宝塔下的石柱。”他说起半月前在黑瞎子岛的黄昏,斜阳给七层宝塔镶上金边,风过处檐角铜铃轻响,惊起一群江鸥。
第二章 黑瞎子岛思古今
黑瞎子岛的秋意来得早,十月初就有霜花凝在苇草上。煜明和子墨踩着晨霜走向宝塔时,露水打湿了裤脚,远处俄罗斯的哨塔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你这阕《临江仙》写得妙,‘宝塔凌虚擎碧宇’,”子墨仰头望着塔身,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菱形光斑,“去年我们在敦煌看莫高窟,觉得飞天壁画是‘凌虚’,没想到这钢筋水泥的宝塔也有仙气。”
煜明伸手抚过塔身的石刻,冰凉的触感里透着沧桑。“听守塔人说,这塔是2012年建的,地基里埋着中俄界碑的残片。”他指着塔基处的浮雕,“你看这层刻着赫哲族的鱼皮船,上层却是高铁轨道,古人说‘思接千载’,大概就是这样。”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鱼腥味和松子香。子墨忽然低声诵道:“‘人间几度叹兴亡,心随云水远,塔影共天长’——站在这‘一岛两国’的地方,才懂什么叫‘兴亡’。”他说起在岛西端见到的“东方第一哨”,年轻士兵的迷彩服与身后的界江构成鲜明色块,像一幅活着的历史画。
两人绕塔一周,在北侧面朝俄罗斯的方向停下。那里有块无名石碑,上面刻着极北的纬度。煜明从包里取出墨锭和砚台,竟在石碑背面拓起字来。“当年苏轼在赤壁写‘大江东去’,也是见了江山形胜才落笔。”他呵着白气,砚台里的墨汁冒着热气,“我们此刻站的地方,往东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往西是五千年的文脉,不记下来,对不起这霜天。”
子墨蹲下身帮他按住宣纸,见纸角被风吹得扬起,忽然想起什么:“赫哲族的萨满说,乌苏里江的水会记住所有来过的人。你说这塔影倒映在江里,是不是也成了云水的一部分?”
第三章 赫哲婚仪见民情
同江城的十月,江面上泊满了归港的渔船。煜明和子墨跟着送亲的队伍走在江畔,脚下的木板路吱呀作响,对岸俄罗斯的炊烟正与晨雾交融。
“快看那彩衣!”子墨指着前方,新娘的鱼皮裙在阳光下泛着虹彩,裙摆上的鹿纹刺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送亲的女眷们捧着用桦树皮盒装的鱼籽酱,银镯子在袖口叮当作响,与江风里的渔歌应和。
煜明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昨夜拟的《鹧鸪天》:“‘彩衣夺目添佳色,笑语盈空醉暖阳’——你看那新郎的帽子,缀着七颗铜铃,每走一步都像在敲拍子。”他想起三天前在鱼皮画作坊,老匠人用鲟鱼皮鞣制衣料,说赫哲族的婚服要经七七四十九道工序。
婚宴设在临江的木屋里,圆木桌上摆满了生鱼片、塔拉哈(烤鱼肉)和大马哈鱼籽。子墨接过新娘递来的“刹生鱼”,酸浆草的清香混着鱼肉的鲜甜,忽然听见邻桌的老渔民哼起古调。“这是《嫁令阔》,”煜明解释道,“他们唱‘江水长啊情意长,鱼网撒开幸福光’。”
酒过三巡,新郎弹起了口弦琴,新娘合着节奏跳起鹰舞。子墨注意到新娘手腕上戴着对银镯子,刻着双鱼绕莲的图案:“你词里写‘新人携手情如海’,我原以为是夸张,现在看他们对望的眼神,倒真像乌苏里江的水,深不见底。”
煜明望着窗外,暮色中的江水被渔船的灯火染成碎金。他想起白天在鱼市见到的场景:穿冲锋衣的年轻渔民与戴貂帽的老猎人讨价还价,手机支付的提示音与称量鱼获的秤砣声此起彼伏。“赫哲族说‘鱼是江的孩子’,”他轻声道,“你看这婚礼,哪一样不是从江里来的?彩衣是鱼皮,歌声是浪声,连情意都像江水一样,千年不绝。”
第四章 萨满祈福话传承
乌苏里江的晨雾最是神奇,能把岸边的柳树林变成水墨画。煜明和子墨跟着萨满赵永福老人走向祭江台时,露水在草叶上凝成珍珠,老人的神裙上缀着的铜铃和鱼牙饰件,在雾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站远些,”老人回头叮嘱,白发上系着的红绸在风中飘动,“神鼓响起来时,魂灵会顺着鼓声来。”他将桦树皮祭盘放在江边,里面盛着米酒、鱼干和新摘的野果。
子墨握紧了手里的相机,却见煜明闭上眼,指尖在裤兜里摩挲着什么。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块在黑瞎子岛捡到的、刻着萨满神徽的残陶片。
神鼓响起来了,低沉的节奏像江水的心跳。老人开始吟唱,喉间发出的音节时而如幼鹿呜咽,时而如江涛怒吼。煜明忽然睁开眼,看见老人的衣袂在雾中翻飞,阳光穿过神裙上的铜环,在江面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无数条银鱼在跳跃。
“‘神鼓韵悠悠,衣袂翩然飞舞’,”子墨按下快门,镜头里的萨满与雾气、江水融为一体,“你填《如梦令》时,是不是也想起了这样的场景?”
祈福结束后,老人坐在祭台边抽烟袋,烟锅里的火星在晨雾中明明灭灭。“我爷爷的爷爷,就是在这江边跳神的。”他指着对岸的山,“以前怕江里的‘黑瞎子’(黑熊),怕瘟疫,现在日子好了,祈福是求江水长流,鱼群不散。”
煜明从包里取出幅字轴,是他昨夜写的《渔家傲》:“‘赫哲江畔秋光好,粼粼碧水烟波渺’——老人,您看这‘烟波渺’写的可是今早的雾?”
老人接过字轴,粗糙的手指抚过“丰收悦”三个字,忽然笑了:“小伙子,你没见过我们收网时的样子吧?满舱的大马哈鱼蹦跳着,鱼鳞上的光比太阳还亮!”他指向江湾处的渔村,炊烟正从木刻楞房的烟囱里升起,“去看看吧,今天该晒鱼干了。”
第五章 湖畔光影铸诗魂
离开同江的前一天,煜明和子墨在莲花湖遇见了摄影师老周。老人支着三脚架,镜头对准湖面上的秋莲,晨光为他的银发镀上金边,衣袂被风吹得轻扬。
“这场景像极了你的《临江仙》,”子墨捅了捅煜明,“‘湖畔风轻摇碧草,晴空万里无云’——连摄者的姿态都一样。”
老周听见声音,回头一笑,眼角的皱纹像湖面上的涟漪。“你们是来采风的?”他指向湖面,“看那对绿头鸭,每年秋天都来,比日历还准。”
煜明注意到老周的相机带是用鱼皮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水波纹。“您是赫哲族?”
“汉赫混血,”老周调整着光圈,“我爹是渔民,我娘是插队的知青。以前用海鸥相机拍鱼汛,现在拍候鸟。”他说起三十年前在湖边拍萨满祭江,胶片相机的咔嚓声惊飞了一群白鹭,“那时觉得镜头是镜子,现在才懂,镜头是心的眼睛。”
子墨忽然举起相机,对着煜明和老周的方向。煜明正想躲开,却听见老周说:“别动,就这样——‘镜头凝美景,心醉此间春’。”他这才发现,阳光正穿过煜明指间的陶片,在老周的镜头上投下神秘的光斑。
“您怎么知道我的词?”煜明惊讶地问。
老周从相机包里取出本塑封的词稿,正是煜明去年在《同江文艺》上发表的《华夏东极组诗》。“这阕《湖畔摄景情》,”老人指着其中一句,“‘情怀融画卷,光影印乾坤’——我拍了四十年湖,直到看见你这句子,才明白自己拍的不是景,是光阴。”
暮色渐浓时,老周送他们到码头。湖面上的光影渐渐沉下去,化作粼粼的碎银。煜明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个木盒:“老人,这是我用黑瞎子岛的桦木刻的鱼纹,您留着配相机带吧。”
老周接过木盒,借着最后的天光看上面的刻痕——那是两条首尾相接的鱼,像极了乌苏里江的回水湾。“好,好个‘光影印乾坤’!”他忽然朗声笑道,“明年春天,我带你们去拍开江鱼,那时的光,能把冰面照成水晶!”
返程的船上,子墨望着渐远的莲花湖,忽然说:“煜明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这一路,从东极广场到赫哲渔村,像在填一阕大词?”
煜明望着江面上跃起的银鱼,想起《渔家傲》里的“金鳞耀目欢声绕”。远处,黑瞎子岛的宝塔在暮色中只剩剪影,而东极广场的金光,仿佛还在云层后闪烁。
“是啊,”他轻声道,将手搭在子墨肩上,“一阕关于土地、人民和光阴的词。你听这江水声,不就是最好的韵脚吗?”
江风送来对岸俄罗斯的晚钟,与船舷的涛声应和。煜明知道,下阕的词,已经在他们脚下的浪花里,悄然起句了。而那些在赫哲婚仪上听见的笑语、萨满祈福时震动的神鼓、湖畔摄影师捕捉的光影,都将化作墨色,在《云麓词心录》的宣纸上,洇开永不褪色的东极弦歌。
喜欢云麓词心录:白云着请大家收藏:(m.vipxiaoshuo.com)云麓词心录:白云着VIP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