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局地下二层的精神隔离舱室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与前三个影子相比,“精神冲击影”的状态更为诡异——他悬浮在半空中,身体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半透明状态,周围环绕着肉眼可见的灰色能量乱流,像是被无形的风暴裹挟。每隔三分钟,这些乱流就会爆发一次,撞击在舱室的能量屏障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屏障上的波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久久无法平息。
“第17次冲击了。”年轻叶子桐站在观察台前,眉头紧锁,“能量读数越来越高,已经接近屏障的承受极限。他的意识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每一次爆发都在撕裂自己的精神内核。”
叶云天的目光落在悬浮的影子身上。这个影子的面部轮廓最为清晰,却始终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双眼紧闭,睫毛上挂着凝结的能量冰晶——那是精神力过度透支的表现。科研报告显示,他的核心意识被一股强大的“执念”占据,这股执念如同病毒,不断复制、膨胀,最终形成了毁灭性的“精神冲击”。
“青岚长老的传人到了吗?”叶云天问通讯器。
“正在舱外准备,”助理的声音传来,“她的‘清心曲’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已经启动了最高级别的隔音屏障。”
叶云天点头,看向隔离舱的另一侧。那里有一扇独立的隔音门,门后隐约传来琴弦调试的轻响。青岚长老的传人叫青禾,是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岁的少女,穿着素雅的青色长裙,怀中抱着一把古旧的七弦琴。与林月瞳的净化之火、苍泽的生命之网不同,她的异能并非直接作用于能量本身,而是通过特定的声波频率,安抚混乱的精神场域——这正是应对“精神冲击影”的关键。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叶云天对着通讯器说,同时抬手按在隔离舱的能量接口上,“我会同步进入他的意识空间。记住,‘清心曲’的作用是稳定场域,真正的对冲需要在意识层面完成。”
“明白。”青禾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下一秒,清越的琴声流淌而出。并非激昂的旋律,而是极其舒缓的调子,每个音符都像是一滴落在平静湖面的水,荡开圈圈涟漪。随着琴声响起,一层淡青色的声波屏障笼罩了整个隔离舱,那些狂暴的灰色能量乱流像是被无形的手安抚,波动幅度渐渐变小。
叶云天深吸一口气,调动风系异能,将自身的精神力与隔离舱的能量场同步。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已经置身于一个破碎的意识空间——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地面,只有漂浮的记忆碎片和呼啸的灰色风暴。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被风暴核心包裹,正是“精神冲击影”的意识体。
“这里就是他的执念源头。”叶云天稳住身形,风系异能在他周身形成一道防护层,抵御着风暴的侵蚀。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负面情绪——不甘、愤怒、怨恨,这些情绪交织成网,几乎要将人的理智吞噬。
他一步步靠近风暴核心,手中浮现出一本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小册子——那是叶浩龙的日记投影,由管理局技术部将文字信息转化为能量形态,方便在意识空间中呈现。日记的纸张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其中几页被特别标注出来,正是与何琪山、罗金凤相关的片段。
“叶浩龙……”风暴核心中传来低沉的嘶吼,灰色能量骤然凝聚,形成一张扭曲的脸,“又是叶家人!”
叶云天停下脚步。他知道,这不是影子本身的意识,而是被执念具象化的存在。
“我不是来争执的。”他举起手中的日记,“我带了当年的真相。”
“真相?”那张脸发出尖锐的嘲笑,灰色能量剧烈翻涌,“真相就是他叶浩龙偷走了本该属于何琪山的一切!研究成果,还有罗金凤!”
随着嘶吼,风暴核心中突然冲出一道黑色的虚影。那虚影穿着1970年代的白色实验服,面容与何必强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为狂热、偏执——正是何琪山的形象。
“凭什么!”虚影猛地扑向叶云天,灰色能量化作利爪,“凭什么罗金凤选你爷爷?凭什么他能站在她身边,而我只能在角落看着?!”
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袭来,叶云天调动风系异能,将日记挡在身前。淡金色的光芒与灰色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看清楚!”叶云天翻开日记,其中一页的内容被能量放大,投射在意识空间中——那是叶浩龙写下的一段话:“今日琪山实验失误,金凤担忧不已。实则是我在数据中动了手脚。并非恶意,只是他的‘时间压缩算法’存在致命缺陷,强行启动会引发能量爆炸。我不能让金凤靠近危险,哪怕要背负他的误解。”
何琪山的虚影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借口!全是借口!他就是嫉妒我的才华,嫉妒金凤对我的关注!”
“他确实隐瞒了真相,但并非出于嫉妒。”叶云天翻到日记的另一页,“他破坏你的实验,是怕时间研究的危险性伤害到金凤。他说,‘时间不是武器,不能用来冒险’,而你当时的研究方向,已经触及了时空伦理的红线。”
“胡说!”虚影嘶吼着,灰色能量掀起更大的风暴,“金凤爱的是他的虚伪!是他的伪善!”
“不,她爱的是他的克制。”叶云天的声音陡然提高,他从怀中取出另一枚能量晶体,那是从罗金凤晚年日记中提取的能量印记。晶体亮起时,浮现出一行娟秀的字迹:“浩龙总说自己笨,不及琪山聪慧。可他懂,有些力量哪怕能触及,也该学会克制。琪山的眼睛里有光,但那光太烈,会灼伤自己,也会灼伤身边的人。我要的不是惊涛骇浪,是细水长流。”
当这段文字在意识空间中亮起时,何琪山的虚影猛地僵住了。灰色的能量利爪停在半空,狂热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茫然。
“这是……金凤的字迹?”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她……她是这么想的?”
“是。”叶云天收起日记和能量晶体,“你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想要什么。你的执念,源于你的不甘,也源于你对她的误解。”
何琪山的虚影呆呆地站在原地,灰色的能量开始波动、溃散。他看着那段文字,又看向叶云天,眼神从愤怒、迷茫,渐渐变得黯淡。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释然,“我一直以为……只要研究成功,就能证明自己……就能让她看到……”
虚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灰色能量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段文字,像是要将它刻在灵魂深处,然后缓缓消散在意识空间中。
随着何琪山虚影的消失,周围的灰色风暴也渐渐平息。漂浮的记忆碎片开始重组,形成一幅幅平静的画面——有1970年实验室的日常,有叶浩龙与何琪山年轻时讨论课题的场景,还有罗金凤笑着递给两人咖啡的瞬间。
叶云天看向悬浮在半空的影子意识体。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原本被阴霾笼罩的眼神,此刻变得清澈而温和,睫毛上的能量冰晶渐渐融化,化作点点星光。
“谢谢你。”影子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解脱的释然。
叶云天点点头,意识开始抽离。当他重新睁开眼时,隔离舱内的灰色能量乱流已经完全消失,影子静静地悬浮在舱中,面色平静,呼吸均匀。青禾的“清心曲”还在继续,琴声里多了一丝轻快的暖意。
年轻叶子桐走上前,看着监测屏幕上平稳的曲线,松了口气:“精神波动稳定了,执念能量残留几乎为零。他……真的好了?”
“是和解了。”叶云天看着隔离舱内的影子,“不仅是他与何琪山执念的和解,也是叶何两家半个世纪恩怨的一次松动。”
他抬手抚摸掌心的蛇形戒指,戒指的暗铜色表面似乎泛起了一丝微光。或许,七影归心的意义,从来不止是唤醒一个完整的灵魂,更是要在这个过程中,解开那些缠绕了百年的结,让被时间掩埋的真相,重新照进阳光里。
青禾收起七弦琴,轻声道:“他的意识里,留下了很温暖的印记。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
叶云天望向隔离舱,影子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像是在做一个平静的梦。或许在那个梦里,1970年的实验室里,阳光正好,三位年轻人正围着实验台,讨论着关于时间的谜题,眼中没有怨恨,只有对未知的好奇与纯粹的热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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