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冈-阿帕歇,永恒的夕阳。】
音符小姐的力量温柔地包裹着波提欧的意识,将他拖入了一个过于完美的梦境。
这里没有公司的飞船,没有刺耳的矿机轰鸣,没有弥漫的硝烟与鲜血的铁锈味。
只有风拂过草海的沙沙声,远处畜群归栏的铃铛轻响,以及炊烟袅袅中飘来的、格蕾妈妈烤肉的香气。
“波提欧!臭小子!还在那磨蹭什么?今天猎到了一头肥美的塔塔兽,就等你了!”一个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毫无阴霾的笑意。
波提欧猛地回头。
尼克爸爸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屋门口,用力挥舞着他那顶破旧的牛仔帽。
格蕾妈妈系着围裙,从厨房窗口探出头,笑容温婉,手里还拿着那把用来给孩子们分餐的木勺。
他的兄弟姐妹们——本应在那个血色黄昏中逝去的每一个,正在草地上追逐打闹,笑声清脆,穿透了暖金色的夕阳。
一切都好得不像话。
好得…...让人想永远沉溺下去。
波提欧的脚像生了根,钉在这片过于美好的草地上。
一股几乎将他溺毙的暖流包裹着他,诱惑着他放下一切,走向那盏温暖的灯火,走向那个他再也回不去的家。
多好啊,这里,美得让人甘心死在这儿。
就在这时——
“啪嗒。”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脆响。
波提欧低头,看见脚边的草地上,躺着一把做工粗糙的小木吉他。
这是......一双小手曾轻轻拍打着这把木吉他,然后发出咿呀的声音。
那是谁?
她在哪?
她是——!!!
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温暖的夕阳,波提欧想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被活生生撕裂了。
焦黑的土地、断裂的栅栏、倾覆的篷车、还有……倒在火海中,再也无法回应他的亲人们焦黑的躯体。
“波提欧?快回来呀!”梦境里的格蕾妈妈还在呼唤,声音甜得像蜜。
尼克粗粝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这里的水醇如美酒,这里的雪冷如刀割,这里就是最好的世界。”
他站在中间,一边是完美无缺、触手可及的美梦幻境,家人仍在微笑着向他招手。
另一边是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残酷现实,亡魂在焦土上无声地凝视着他。
仇恨的火焰如同岩浆般从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瞬间烧干了眼角的湿意。
他猛地转身,背对着那虚假的温暖光景,义无反顾地、一步步踏入了那片满目疮痍的焦土。每走一步,脚下的灰烬都仿佛带着家人痛苦的呐喊。
美梦在他身后如泡沫般彻底碎裂、消失。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血与恨。
他朝着记忆中公司指挥部所在的方向冲去。然而,脚下的道路仿佛无限延长,公司的驻扎营地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奔跑都无法靠近。
一个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他脑海低语:“放弃吧,仇恨无法带来安宁,回到你温暖的家里吧。你也很想念他们的,不是么?”
波提欧咬着牙向前冲,他的子弹射向四周,徒留几声回响。
他不停变化方向,场景随之变化,可每一次他的枪即将命中那个该死的混蛋时,总是差一点。
.......差一点
......差一点
又差一点......
不断复仇,不断追逐,不断看着仇人带着戏谑的笑容,与他的子弹擦肩而过,然后留下一个无望的背影。
即便如此,波提欧也未曾停下脚步。
追逐.......继续追逐......
“嘻嘻~”一声轻佻的笑声突兀地响起,打破这无趣的单调旋律。
【听啊!黎明的枪声响啦!】
眼前的景象猛地一变!波提欧瞬间就站在了公司指挥部的中央,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就站在他面前,脸上还带着惊愕的表情。
“去吧去吧~快意恩仇才是正道~我看好你哦!”那声音怂恿着。
波提欧没有任何犹豫,拔出他的爱枪,将所有的愤怒与痛苦尽数倾泻而出!
“砰!砰!砰!砰!砰!”
子弹精准地穿透了奥斯瓦尔多的心脏、额头、喉咙…...每一枪都带着积压了无数日夜的恨意。对方的身体如同破布般倒下。
结束了?
波提欧喘着粗气,看着地上那具“尸体”,心中却是一片巨大的疑惑、空虚与茫然。
这就...结束了?
突然,那具“尸体”猛地膨胀、变形,最终嘭的一声,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系着夸张蝴蝶结的礼盒。
礼盒自动打开,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张画着嘲笑脸的卡片,以及一个不断播放着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发出那道屠杀命令的全息投影。
空中出现许多面具,每一张都在嘲笑波提欧。
“嘻嘻~骗你的啦!惊喜吗?”
“你真正的仇人~还活得好好的呢!在宇宙的某个角落里继续人模狗样哦!”
“还睡什么睡?快醒来复仇呀!”
“拿起你的枪,开上你的船,送那个杂碎下地狱啊!”
“阿哈会为你预留最好的演出席!以及最响的喝彩!嘻嘻嘻~!”
波提欧死死盯着仇人的身影,又看了看地上那滑稽的礼盒和嘲弄的卡片。
“哈哈…哈哈哈……”波提欧低笑着,肩膀颤抖,最终变成了畅快而扭曲的大笑,“他宝贝的!你这小可爱说得对!睡个屁!”
他眼中的迷茫和空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锐利如鹰隼的光芒和一丝被点燃的疯狂战意。
礼盒感受到他的心意,变成一道传送门。
波提欧张扬地笑着,不再看这虚假的梦境一眼,朝着传送门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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