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宫宴的喧嚣散去,除夕的守岁时光更显温馨绵长。
椒房殿的内殿里,王镜褪去了繁重的礼服,换上一身舒适的常服,斜倚在软榻上。她身边围坐着她的几位君卿。
案几上,酒水点心俱已备齐,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王镜取出的一个精致木盒。
“长夜漫漫,光是饮酒闲谈未免无趣,我今日教大家玩个新奇物事,名曰——大富翁。”
王镜笑着打开木盒,取出里面绘制着精美图案的棋盘、色彩各异的小巧棋驹、仿制的钱币银票以及一叠写有机会、命运的卡牌。
众人皆露好奇之色,连一贯沉静的荀彧和深沉的贾诩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王镜便开始亲自讲解规则,如何掷骰子前行,如何购地建屋,如何收取过路费,又如何利用机会、命运扭转乾坤……她讲得深入浅出,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今日,便由我来暂掌这银行之职,负责发放俸禄、售卖地契、收取税款、乃至提供借贷。”她说着将那个装着所有初始资金和地契凭证的精美木匣拿到自己面前。
郭嘉笑道,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陛下亲自掌库?那嘉可得好好巴结陛下,待会儿手头紧时,求陛下通融几分利息可好?”
孙策摩拳擦掌:“听起来比行军布阵也不遑多让!来来来,谁先掷骰子?”
陈登捻起一枚雕刻成小舟模样的棋驹,莞尔一笑:“倒是应景,愿新年财源广进如潮水。”
张辽则对那仿制得惟妙惟肖的银票更感兴趣,拿在手里掂量:“若真有这般轻易便好了。”
张邈和贾诩虽未多言,却也各自选定了棋驹,显然已被勾起兴趣。荀彧微微颔首:“规则虽戏,却暗合经济民生之道,陛下奇思。”
游戏正式开始。骰子声、欢笑声、偶尔的懊恼声和算计声很快充满了内殿。
郭嘉运气似乎不错,开局便连购数处地产。
“承让了,诸位。看来我今日颇有财运。”
接下来,他仿佛真得了命运眷顾,又抽到一张贵人相助卡,立刻用其抵了一次巨额租金,还对债主孙策挤眉弄眼:“伯符,看来今日天命在我,你的客栈虽好,却收不到我的银钱呐!”
气得孙策直嚷嚷奉孝定是暗中做了手脚。
他下一把果然掷出大步数,恰好落在陈登一处未开发的地皮上,立刻大手一挥:“元龙,这块地我买了!立刻给我起一间客栈!看谁还敢路过!”
陈登不急不躁,慢悠悠点数银票:“伯符将军莫急,此地价廉,然起建客栈所费不赀,您银钱可还够?需否借贷?利息嘛…好商量。” 活脱脱一个精明小商贾。
荀彧则默默地以合理价格购入了几处关键连接点的地产,并不急于兴建,只是淡淡道:“彧只需在此静候,诸位终有路过之时。”
张辽似乎对建房情有独钟,但凡自己的地盘必起高楼,收取起过路费来毫不手软,颇有他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狠劲。
张邈运气起起伏伏,时而惊呼时而叹气。
“哎呀!怎的又到了奉孝的赌坊!晦气晦气!”
“哈哈哈!抽中天降横财!文和,快给钱!你方才是不是预言我要倒霉来看?”
被点名的贾诩面不改色地数出巨额赔款推过去,语气毫无波澜:“孟卓,福兮祸之所伏,输赢未到最后一刻,犹未可知。”
他说话间,棋子又落在一处无人问津的偏僻角落,他悄然将其购入,价格低得令人发指。
随着游戏进行,原本欢快的气氛下,一丝异样的洞察悄然滋生。
荀彧再次从容地收下一笔不菲的过路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落子的动作也缓了片刻。
他轻声道:“初始银钱相差不多,然几步之间,贫富已判若云泥。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此戏之趣,在于模拟经营,而其理,却似一面镜鉴,映照古今多少兴衰。”
郭嘉脸上的嬉笑淡去几分。他瞥了一眼自己面前堆积的财富和对面孙策、张邈越来越少的筹码。
他轻轻“啧”了一声,屈指敲了敲棋盘边缘:“仔细想来,确是此理。初始凭借些许运气占得先机,便可不断滚雪球般壮大,后来者纵有雄才,亦难逾越鸿沟。富者愈富,贫者愈贫……这规则,倒是将世间土地兼并、豪强坐大之弊,演得淋漓尽致。”
棋盘上那些优质地产逐渐被瓜分殆尽、并竖起高楼。
贾诩捻起一张倾家荡产卡,
“文若、奉孝,所见略同。此局之妙,不在骰子点数,而在规则本身,它早早写定了结局。所谓机遇、天命,不过是为这必然的结局,增添些许看似公平的波澜罢了。犹如……历史洪流中,那些看似偶然的必然。”
孙策闷声道:“啧…本想开疆拓土,岂料步步维艰!每进一步都要留下买路钱,这还如何施展?”
张邈也苦着脸,抛了抛手中所剩无几的铜钱:“早知如此,开局就该学文和,专捡那没人要的边角料……如今悔之晚矣,怕是撑不过几轮了。”
连最初热衷“收费”的张辽,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般看来,沙场征战,尚可凭勇武搏个出身。可在这银钱游戏上,若起跑便落后,似乎确实难有翻身之日。”
陈登轻轻放下手中的棋驹,目光扫过棋盘上泾渭分明的富庶区与贫瘠带,温和的语调添了一丝凝重:“登原以为只需效仿陶朱,细水长流。如今观之,若源头活水尽被壅塞,下游又如何长流?此戏……实是警世之言。”
王镜听着众人由游戏引申出的犀利见解,心中不禁微微一怔。
她原来不过是想寻个新奇玩意与大家守岁取乐,没想到他们竟能从这小小棋盘上,瞬间窥见土地兼并、贫富悬殊的治国大义,当真敏锐。
不过倒也丝毫不意外。坐在她身边的,哪一个不是历经风云、洞察世情的人精?
她从善如流地笑道:“诸位皆明察秋毫。此戏之规则,确如一面镜鉴。朕今日拿出此物,与诸位共戏,一是守岁取乐,二来亦是愿与诸位近臣,共思其理。”
“棋盘之上,胜负终可重置。然天下苍生,经不起这般轮回。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非盛世之象,实乃乱世之因。我与诸位君卿,身负治国安邦之责,当时刻警醒,莫让这棋盘上的必然,成了天下的必然。”
“土地兼并,豪强坐大,前汉之亡,殷鉴不远。如何抑制兼并,均平富庶,使民有恒产,有恒心……此乃我日夜思虑之事,亦需倚仗诸位肱骨,共谋良策。”
她顿了顿,语气稍缓,重新拿起骰子笑着催促:“今日守岁,戏仍继续。来,伯符,该你掷骰了,或许下一张天命,便能助你扭转乾坤呢?”
孙策不慌不忙地掷出骰子,棋子恰好落在张辽刚建成客栈的昂贵地段上。
张辽一摊手掌:“承惠三千银钱,一分都不能少。”
孙策囊中羞涩,手中银钱数来数去也不足三千,只得破产便是。
夜色愈发深沉,棋盘上的银钱堆积又散开,骰子滚动的声响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几声压抑不住的哈欠。
王镜原本还强打着精神,看着荀彧与陈登低声交换着购地意见,郭嘉试图用一杯酒贿赂张辽免了他的过路费,张邈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连贾诩的嘴角都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
但困意如同潮水,一阵阵涌来,她的眼皮越来越重,
最终,在一次无意识的歪斜中,她寻了个最宽敞、最舒适的方向,彻底放松了下来。
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有人准备掷骰的手蓦地停住,小心翼翼地将骰子拢在掌中,有人微微一笑,悄然起身,将附近一盏可能晃眼的灯烛移远了些。还有人取来柔软毯褥,俯身盖在她身上。棋局无声地继续,但所有人的动作都放缓放轻了。银钱的交接,棋驹的移动,都变得悄无声息。
直至子时更鼓敲响,宣告新岁的正式来临,这场“大富翁”之战仍胜负未分,恐怕要成为来年再续的悬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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