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收拾好了，燕司南被她带到一个卧室的中式黄花梨床前，那床不仅有纱帐还有床前复古的床凳。
一张小小的桌子，上面有个铜制的油灯，她拿出一盒火柴，点燃了那盏油灯，整个房间也不算明亮，却也看的清楚，昏昏黄黄的。
烛火跳跃在她安静的脸庞上，燕司南就那么静静的望着那个背影，心里说不出的酸涩，他几乎看一眼便知道以前的这里有多么的破败，而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慢慢长大。
点燃了油灯，她就出去了，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到燕司南心里越来越害怕，怕她再也不会回来的蹭起身要去找的时候，房门动了，他的心一瞬间安稳的落地，坐在床边像个孩子一样期许的望着门口。
沈琉月端着一个盆子走了进来，放在了他的脚边，燕司南这才看清那是热水，还有一张干净的毛巾，燕司南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
沈琉月看出了他的窘迫，微微一笑，开始抬手去握他的脚踝……燕司南退后了一步，心虚的不敢看她的眼睛，别扭道:“你干什么？”
沈琉月在昏黄的光晕里含笑看着他:“你不是想听这里的故事吗？那就让我告诉你。”
“但是……”燕司南攥紧手，说不出的不自在。
“在我们这里媳妇都是这样伺候丈夫的。”
听她的称呼燕司南打心里甜，嘴角都压不住，在她温柔又戏谑的眼眸里沉沦。
沈琉月顺利脱下了他的鞋袜，将他的脚放入水温刚刚好的盆子里，她的手也开始慢慢的动起来。
“这里还有一间卧室一直是锁着的，那是奶奶给爸爸妈妈留的，现在是我给爸爸妈妈留的。”
水声潺潺，她的声音和水声相得益彰，温柔的像晚风轻抚，诉说。
“我们家很穷，爸爸妈妈在生下我后就出去务工了，我从小没喝过妈妈的一口母乳，喝的是米汤，是奶奶把我一点一点儿养大的。”
燕司南眼里满是心疼，顿时觉得水都那么凉:“那爷爷呢？”
“我出生的时候就没有爷爷，听说爷爷过河买机器的时候溺水死了，在塘壤这个地方，只有我和我奶奶守着这个房子，这个家。”
“随着我一天一天的长大，看着周围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我越来越向往爸爸妈妈那点儿微薄的爱。”
“我问奶奶，爸爸妈妈是怎样的人？”
奶奶那时顿了顿，但看着小小的我那期待的眼神，奶奶就笑着揉揉我的脸说:“爸爸妈妈是很好的人，爸爸比三刘叔叔力气大，以前的农活全靠他，她又说，妈妈比李二婶还要勤劳，我觉得很自豪，我有那样的爸爸妈妈！”
沈琉月低头一笑，看着水里他修长漂亮的脚，平静的询问:“水温合适吗？”
燕司南顿了顿才点头:“很合适。”
沈琉月只是笑笑接着开口:“年复一年，我和奶奶守着这个房子守着那些做不完的庄稼，新年也好，节日也好，不干农活的时候，当所有人欢聚一堂热闹无比的时候，奶奶就抱着我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看着远方那条始终没有人走来的路。”
“她只有爸爸一个儿子，那个时候怀有期待的不仅是我还有奶奶。”
“我慢慢长大，奶奶变得越来越苍老，随着年纪的增加我的学费越来越多，奶奶扛着病重的身体，去帮别人搬砖换钱给我交学费。”
“她在工地上被人嫌弃手脚慢，她小心的给老板赔不是，笑呵呵的笨拙的一瘸一拐的接着搬东西。每次我捧着奖状回家，她都好自豪，好感动地拉着我的手，告诉我一定要好好读书啊，将来才有个好工作，不要像她一个字都不认识。 ”
“我也是那么认为的，我以为成绩好以后我就会有一个好工作，会把爸爸妈妈接回来一家吃一个团圆饭。”
“于是我每次都考第一，随着我慢慢长大，对爱情初初懵懂、向往、我想起班上男孩给女孩儿递的情书，他们的爱情在我看来只是一种不负责任的狂欢，或许是因为家里贫困的原因，从小知道人情冷暖的我，在那方面显得成熟而薄凉。”
“可是奶奶不一样，他是我尊敬至极的人，爱至极的人，我每次看到他老是捧着爷爷唯一的照片，反复的摩挲，看着看着就露出欣慰的笑……我问奶奶爷爷走的那么早，家里这么苦，为什么她不改嫁？ ”
“奶奶说，是爷爷给了她一个家，他要守好爷爷的家。爷爷在的时候勤勤恳恳，重活都不让她干，每天就是给爷爷烧好洗脚水 ，给爷爷洗脚，他说平常的夫妻就应该这样相处，爷爷爱她，她也爱爷爷，还告诉我以后我遇上了喜欢的男孩子，一定要伺候他洗一回脚，他是我的丈夫！会是我的依靠！”
燕司南听了五味杂陈，还是静静地看着她，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往事当中，却又像是个过客，谈话间都是柔柔的，淡淡的，不觉得苦难有所悲悯，也不觉得苦难值得歌颂。
“我考上了最好的初中，那一年奶奶的年纪很大了，没有能力再支付我的学费，我打工的了零钱也不够，那是个很好的学校，我不想放弃！ ”
“我想去找爸爸妈妈，我想这些年他们在外面务工一定存了不少的钱吧，他们应该会给我交学费吧，毕竟我考上的是一个很好的学校，而且是第一名啊！他们会为我骄傲的吧！其他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啊！”
“我第一次瞒着奶奶走了几十里的山路 拿了包里唯一的两块钱坐车去城里找爸爸妈妈。”
“我以为爸爸妈妈看到我会很高兴的，可是好心的叔叔把我带到纸上的地址的时候，我看到的却是个满身污垢的流浪汉，他躺在一堆垃圾里面，发黑的手指夹着一根呛人的香烟，他甚至还没有农村穿的干净！黑色的头发又卷又长上面还有虱子和苍蝇，那就是我的爸爸！”
“我感觉天都塌了，鼓起勇气凑上前喊他的时候，他只是陌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对带我来的那个叔叔使了个眼色，甚至他都没有打理我一声，我被那个叔叔推进了那间黑屋子……”
燕司南听的拳头都硬了，眼里泛起可怖的红……
“那一天我过的好辛苦啊，过了好久好久我才被推着走出了屋子，爸爸只是接过了那个男人给的十几元钱，在那儿一脸幸灾乐祸的数着……我扒在门框上眼泪止不住的流，心里像刀子割肉那样难受！”
“我走过去问他妈妈在哪儿，他不理会哭泣的我，还是数钱，我气了，扒拉着他破烂的黑皮衣，我说我要找妈妈！他不耐烦了给我指路给了我张照片，我逃似的跑开了，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妈妈一定是爱我的，她一定是爱我的！像奶奶一样！”
“我跑了好远好远，妈妈在的那条街热闹的很，各种男女站在街头，我走进了一家麻将馆，我看到清一色的男男女女坐在小小的麻将馆里吞云吐雾，我拿着照片一个一个小心的打量这些人，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衣着暴露含着香烟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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