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听着李今越那嘲讽的话语,气得心肝都在疼,当即怒道:“李今越!你说话就说话!如此阴阳怪气是作甚!?”
然而此刻李今越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下来,面色严肃地说道:“您觉得是为何?武帝陛下,假如您是汉朝一个努力生活的普通人,忽然有一天,一群官吏闯进你家里,毫无缘由地在你家一顿打砸抢拆。然后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对着你和你的家人就是一顿毒打,说你们用巫蛊之术谋害圣上。”
“可这些事,你根本就没做过,你只能不断地磕头求情,但那些官吏根本不听,对着你和你的家人就是一顿‘大记忆恢复术’,除了打就是打,烙铁、鞭子,各种酷刑轮番上阵。”
“你扛不住了,想着干脆自己认下罪名,让自己解脱,也可以让自己和家人少受点罪,让家人们活,可这个罪名太大了!你认罪之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全家一起上路了,十几口人就这么没了。”
“而这一切,只是因为高高在上的陛下,他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这本是人之常情,可老陛下却怀疑是有人用巫蛊之术暗害他,于是就有了这场浩劫。搞得你自己家破人亡。而像这样的家庭,有数万个。”
说完,李今越直视着刘彻,一字一顿的问道:“武帝陛下,您觉得,这合理吗?”
刘彻闻言,涨红着脸,胸口剧烈起伏。如今的他,自然明白这一切有多么不合理。他也终于理解了李今越那股怒气的来源——并非针对他个人,而是针对他未来将会做出来的事,针对那数万个被无辜牵连的百姓。
而最让他憋屈的是,他知道,这种事……未来的自己真的干得出来。
他无法反驳。
许久,刘彻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而沉重:“这事……朕还没干呢……”
“……朕,往后,会注意的。”
李今越一看,也是有些意外。她也没想到武帝陛下竟然真的听进去了。虽然嘴上没有认错,但这句“会注意的”,对于这位来说,已经是极大的让步,十分难得了。
这可不行啊!这不显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吗?!
想到这里,李今越的语气也缓和了些许,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能明白就好。我现在告诉您这些,也是希望您以后别再重蹈覆辙。毕竟,你们朝堂之上如何厮杀都无所谓,但百姓,永远是最无辜的。”
刘彻疲惫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次,李今越的语气平和了不少:“经过江充——江神探的胡拉乱扯,原本简单的案件被搞成了牵扯朝堂内外数万人的超级大案,民间早已是一片腥风血雨。那时候年老的您也已经分不清真假,只觉得满眼都是乱臣贼子,满世界都是想加害您的人。”
“而江充也正是抓住您多疑的心思,趁机又加了一把火,让那个胡人巫师骗您说:‘宫中有蛊气,不除之,上终不差。’成功把这把火烧到了后宫。您当时深信不疑,让江充继续追查,并且命令韩说、章赣、苏文等人协助调查。”
说到此处,李今越看向刘彻:“武帝陛下,您现在肯定已经察觉了吧?不管您原本的用意是不是敲打太子,现在的事件已经完全脱离了您的控制。可以说,虽然最终的裁定权还在您手里,可您将这件事交给跟太子有着深刻矛盾的江充,基本上就是宣判了太子的死刑。”
此刻,刘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江充在得到了您斗争扩大化的指示后,先从失宠的妃嫔下手,第一枪,打了希夫人。在发现您对此冷漠、毫无反应后,他随即彻底放开了手脚,直接搜到了皇后和太子的宫内。他们掀开御座,砸烂地板,把宫殿挖得横七竖八,最终‘搜出’了所谓的大量证据。”
“然后,江充得意洋洋地对外宣称:‘太子宫中搜出的诅咒小人最多!不光这个,还有许多写在丝帛上的诅咒文书呢!内容那简直是大逆不道,没法看啊!我们要赶紧禀告陛下!’”
李今越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弧度:“陛下,这话,现在的您相信吗?一个当了三十年太子,敦厚好静,兢兢业业,没有一丝错处的储君,他的智商能低到哪里去?哪怕他真的对您有怨言,会蠢到把心里话、诅咒的话,一笔一划写在纸上,然后埋在自己宫里吗?那不是纯傻子吗?”
刘彻听着这话,脸都气绿了。
是啊!一个当了三十年太子,被他亲自认证为“敦厚”,被满朝称赞为“仁爱”的储君,怎么可能会蠢到把诅咒他爹的证据写成小作文,还的埋在自己家里?
这不光是傻,这是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李今越接着说道:“不过,江充虽然搞出了这么一堆所谓的证据,但此刻的您并不在长安,而是在百里之外的甘泉宫疗养。所以江充也并未直接去见您,而是大肆宣扬要上报圣听,同时封锁所有消息,彻底断绝了太子向您解释的任何可能。”
随即,李今越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而被逼到墙角的太子,此刻一想到自己和皇后派往甘泉宫的使者,全部被您拒绝接见,也是焦急万分,如坐针毡。”
“于是,刘据便开始征求老师太子少傅石德的意见。石德也明白,若是放任江充上奏,那必定是凶多吉少,若是铤而走险那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于是石德建议太子以武力诛奸,他对太子说:‘前丞相父子,两位公主及卫氏皆坐此,今巫与使者掘地得征验,不知巫置之邪,将实有也,无以自明。更何况如今陛下在甘泉宫,您和皇后都见不到陛下,也不受信任,所以不要再寄希望于陛下,若是坐以待毙的下场就是扶苏,太子将不念秦扶苏事邪?’”
李今越说到这里,刘彻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虽然他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江充逼出来的,但听到石德劝太子造反的事情还是怒不可遏,当即一拍储物箱又骂道:“好啊!好一个石家!这个石德,就是石奋的后人吧!他石家世代受我大汉皇恩,其长辈至今仍位列九卿!他竟然敢……他竟然敢蛊惑太子谋反!朕还在呢!他怎敢如此!”
而此刻李今越也是一脸无语:“陛下,您讲不讲道理啊,人家石德说的没错啊,刘据再这么下去,可不就是第二个扶苏吗?”
刘彻闻言顿时一噎,随即强辩道:“那他也不能谋反啊!李今越你到底是哪边的!太子那是要造朕的反!朕还在这呢!他难不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李今越当即白眼一翻,随即说道:“不是,陛下,您刚刚耳朵里是塞驴毛了吗?是谁把太子身边的羽翼剪除干净的?是谁晚年多疑,不信任卫姐姐和亲生儿子,压根不见人家的使者,让母子俩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一面的?如果不是你这么搞,刘据堂堂大汉太子,能被一个小小的酷吏逼到这种地步?”
随即,李今越十分无语的说道:“那您自己说说,如果是您,到了这个份上,前后左右都是死路,想跟你解释,却连你的人都见不着,你说说,你还能怎么办?你有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在那儿伸长脖子等死吗?”
刘彻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最后只能不看李今越,愤愤地把头偏向窗外。
李今越看他这模样,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您啊,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让你上你又不上。”
“你!”刘彻一听,火气又上来了。
李今越却懒得理他,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反正,刘据当然也知道老师的方案才是成功的希望,可咱们也说了,刘据是个十分孝顺优秀的太子,他根本不希望和你,和他这位父亲走到兵戎相见的地步。他对老师说:‘我大汉皇家历来忠孝。’”
说到这里,李今越不由的“噗嗤”一声,没绷住。
刘彻见状当即就生气了,问道:“李今越!你笑什么?!”
李今越闻言没有直视刘彻,肩膀有些抖:“没,没什么,就是想起高兴的事情。”
刘彻皱起眉头:“什么高兴的事情?”
李今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道:“大汉皇帝,历来忠孝。”
刘彻的火气“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你什么意思!我大汉皇帝,难道不忠孝吗!”
李今越又“噗嗤”一笑,说道:“咳咳,孝,那可太孝了。就比如刘邦的:‘吾与项羽约为兄弟,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则幸分我一杯羹!’还有刘盈对一直保护自己的亲妈的:‘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呜呜呜。’啧啧啧,可真是吕后的好大儿。”
刘彻闻言一张顿时红得像猪肝色。
李今越见状也知道自己说得似乎有些过了,见好就收,当即咳嗽了两声,缓和道:“咳咳,当然,当然,还是有例外的,比如文帝就很好嘛!薄太后生病,文帝衣不解带,亲尝汤药,这典故还被写入了二十四孝呢!哈,哈哈。”
随即,李今越又正色道:“还有您的儿子刘据。讲真啊,刘据其实对您还是很尊敬的,他对老师说:‘我大汉皇家历来忠孝,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上这条路。吾为人子,安得擅诛!不如归谢,幸得无罪。’”
听到自己儿子这番话,刘彻沉默了。胸中翻涌的怒火,不知何时化作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憋闷。
李今越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可惜,正是太子这一时的心软和犹豫,彻底断送了他自己的生路。在他犹豫的这几天里,江充一次又一次地派人向您禀报,说太子反形已具,罪不可赦。”
“面对这样的形势,刘据也终于明白,如果再让江充这么胡闹下去,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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