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血腥气灌进喉头的时候,裴元敬正把天刑锁捅进第五个魔修的脊梁骨。锁链绞碎肋骨的闷响混在惨叫声里,倒让他想起二十年前玄渊阁灭门夜——也是这种铁锈混着脏器腐烂的味道。他抹了把溅到修罗纹上的血,抬眼望向城墙。
寒江城头的景象像幅被撕烂的泼墨画。半边天让殷红泪的噬心蛊虫云染成暗红色,虫翅振出金属刮擦似的噪音;另半边天悬着璇玑殿的光阴沙漏,金沙流淌处万物凝滞如琉璃冻蜡。陆昭明就卡在这红与金的交界线上,左眼坍缩成吞噬光线的黑洞,右臂却结满冰晶,怀里的星陨玉佩烫得滋滋冒白烟。
“巡天使大人还要看戏到几时?”裴元敬突然朝虚空冷笑。
城墙阴影里浮出慕青璇的身影,无垢仙体让她衣袂不染尘,可天衍罗盘早裂成蛛网状嵌进掌心血肉。她没看浴血的镇魔司掌刑使,只盯着沙漏下僵立的陆昭明:“三百息内破不开时空冻结,他会被逆星诀反噬成废人。”
“废人?”裴元敬一脚踹开抽搐的魔修,“总比被炼成登天梯强!”
像是响应他的话,大地突然拱起数十道血肉山脉。先前战死的修士尸体正被无形之力揉捏塑形,断骨咔嚓作响着拼成阶梯状,尚在跳动的脏腑成了黏合骨节的泥浆。阶梯尽头探入璇玑殿沙漏核心,每凝实一阶,就有金沙裹着魂魄灌进去——正是血狱城献祭百万生灵要铸的“弑神登天梯”!
“裴大人说得轻巧。”殷红泪的银铃声从虫云深处荡来,足尖点在一具倒悬的尸骸眼眶上,“若非您二十年前在玄渊阁放走那孩子,今日何须填这么多人命?”她发间白骨簪骤亮,裴元敬颈侧凭空裂开三道血口。
剧痛反倒让裴元敬笑起来。罪天尺从袖中滑出,尺身刻满的罪人名录逐一亮起:“本使当年没斩尽血狱城余孽才是大错!”尺风扫过处,刚塑成的三阶骨梯轰然炸裂,腐肉溅了慕青璇满身。她突然闷哼跪地——无垢仙体正百倍承受着骨梯崩毁时万千亡魂的哀恸。
混乱中没人注意,陆昭明右臂的冰晶正顺经脉蔓向心口。并非寒毒,而是苏九娘临死前种在他妖丹里的牵机丝。九尾狐一脉的傀儡术此刻成了救命稻草,丝线扯着他僵直的手指结出玄渊阁饲龙印。
“蠢龙!”陆昭明从牙缝里挤出咒骂。
覆海戟劈开虫云的刹那,敖烬颈间逆鳞已转为污紫色。魔龙残魂借他口喷出幽冥重水:“你的疯血……闻着比牧神者还恶心!”
断水剑的锋芒就在此刻撕裂时空。百里惊鸿独臂擎剑从堕仙崖方向撞进战场,酒葫芦里晃出的却是往生殿冰棺寒气。剑风过处,冻住陆昭明右臂的璇玑殿金沙竟开始倒流!
“酒债还你了。”独臂剑修甩剑震开噬心蛊,喉头不断呛出血沫,“下次再偷老子……”话没说完突然僵住——殷红泪的银铃缠住了他断臂伤口,铃舌竟是他百年前遗失的本命剑心!
慕青璇的尖叫比剑鸣更凄厉:“别碰铃铛!”
太迟了。百里惊鸿指腹刚擦过铃铛,眼底立刻涌出黑血。殷红泪的笑声混着银铃震荡:“堕仙崖底刻诗时,可想过自己的剑心成了蛊引?”
陆昭明左眼的黑洞在此时暴涨。
不是吞噬,是喷发。星陨深渊地心埋着的机械文明残骸,化作亿万钢针从黑洞激射而出。钢针不伤血肉,只钉魂魄,正撕咬百里惊鸿的噬心蛊如遇沸雪般消融。敖烬趁机一戟捅进殷红泪后心,覆海戟尖却传来金石相击之声——
戟刃扎穿的竟是一盏青铜灯。灯身刻满仙篆,与寒江底万盏人灯同源!
“饲龙秘法……哈哈……你们玄渊阁才是牧神者走狗!”殷红泪咳着血大笑,手中却捏碎某物。血狱城地脉应声塌陷,更多尸体被扯向未完成的骨梯。
裴元敬的罪天尺突然脱手飞出,不是斩向敌人,而是狠狠拍进陆昭明脊梁。
九曜玄骨被外力激发,北斗九星的虚影浮现在坍塌的天地间。第一颗星光照亮骨梯顶端时,所有人才看清那里嵌着半块星陨玉佩——与陆昭明怀中残玉本是一体!
“玉佩是钥匙。”慕青璇染血的手指突然抠进自己眉心,朱砂印连皮带肉撕下,“梯成之时,就是牧神者收割之日!”她甩出的血肉化作金纹封向骨梯,沙漏金沙却更快一步裹住她。
时空凝滞的前一瞬,陆昭明看见慕青璇被金沙覆没的唇形在说:“斩梯!”
断水剑、覆海戟、罪天尺同时撞向骨梯。光芒爆裂中,唯有燕长歌的白绫在风暴里猎猎作响——这位璇玑殿少司命自始至终安静立在战场边缘,掌心的溯时轮正将一切录进光阴长河。
当烟尘散尽,骨梯只断成两截。上半截消失在沙漏深处,下半截浸泡在血泊里。殷红泪不知何时倒在梯阶旁,白骨簪插在自己心口,噬心蛊正啃噬她最后生机。
“梯断了……咳咳……你们拿什么……对抗牧神者?”她每说一字,耳鼻就涌出蛊虫。
陆昭明踩着血泊走来,左眼黑洞已缩成针尖:“谁告诉你——”他弯腰拽出她心口白骨簪,簪尾赫然刻着天机阁徽记,“我们需要梯子?”
殷红泪瞳孔骤缩的刹那,白骨簪被狠狠扎进登天梯残骸。
千里外传来镜琉璃的叹息,虚空镜映出血狱城惨象:“饵都吞了,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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