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减弱,公务机平稳地降落在京城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肖镇揉了揉眉心,将手中的技术审核报告书塞回公文包。
为期近半个月的清明节后全国技术巡查,终于随着落地京城而画上句号。
他带着一身的疲惫,更带着心底深处压抑不住的怒火,走下舷梯。
机场到达厅外,一辆流线型的银色宝马Z4小跑车静静地停在专属车位。
驾驶座上,李小云——京城知名的外科医生,也是肖镇的妻子——透过墨镜,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随行人员的簇拥下快步走出。
她推开车门,迎了上去,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和心疼。
“回来了?”李小云的声音很轻,伸手想接过肖镇手里的公文包。
肖镇避开她的手,将包紧紧夹在臂弯,声音低沉沙哑:“嗯,回来了。”
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重重地靠向椅背,闭上眼,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郁。“家里…都还好?”
李小云启动车子,汇入机场高速的车流,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家里有妈和小萍照看着,承文和承浩都好。就是…幺爸那边……”她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肖镇的脸色,“袭击发生在一周前,4月13号,他在华南督察一个重要项目时出的事。
万幸,人抢救回来了,现在在301医院特护病房。”
“砰!”肖镇的拳头猛地砸在车门内侧的扶手上,虽然极力克制,但手背瞬间青筋暴起,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查清楚了?”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小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声音更低:“王大路的社会部,还有军情那边的李启明,动作很快,线索指向……很明确。”
肖镇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李小云:“谁?!”
李小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让肖镇瞬间脸色铁青的名字:“初步调查指向……叶向东家的大姐,叶向西。”
“叶……向西?!”肖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随即又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寒。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胸膛剧烈起伏。
愤怒如同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肖镇无法理解,更不能接受!
那是叶二,是他从小一起滚泥巴、一起经历无数风浪、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去年,他看在叶二的情面上,亲自找叶二谈过,明确警告他家老三和那个不安分的大姐,别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他甚至给他们指了一条合理合法、前景光明的经商路子。
结果呢?人性的贪婪像无底洞,吞噬了理智,也彻底斩断了这份几十年的情谊!
他的手机,早已拒接并拉黑了叶向东打来的所有电话。
有些线,碰了,就没有回头路,没有原谅可言。
“她以为躲在南洋某国,就高枕无忧了?天真!”
肖镇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冰,“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惹到的是谁!
更不知道‘神龙’和‘南山’在大湾区、在南洋意味着什么!
一个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蠢妇!”
他转过头,眼神中燃烧着毁灭般的火焰,“家人,是我肖镇最后的底线!谁碰,谁就得付出承受不起的代价!”
车厢里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许久,肖镇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幺爸…身体具体怎么样?”
“恢复得不错,”李小云连忙回答,“万幸,袭击用的凶器上没有淬毒,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你配的那个刀伤膏效果很好,伤口愈合情况理想。”
肖镇点点头,下意识地拍了拍公文包。
里面躺着两份沉甸甸的报告书:一份是关于隐身项目正式进入实验生产阶段,涵盖三型四款技术验证机的绝密报告;
另一份,则是他准备提前启动的创新产业投资基金会的核心计划——金融板块的申请报告书。
这个板块,将优先在港城、魔都、粤州落地生根。
是时候让创新产业基金在港城精心布局多年的那柄金融利剑——“复兴基金”,正式亮相了!
“叶二他哥叶向南呢?”肖镇问,语气听不出情绪。
李小云叹了口气:“他代表他父亲,第一时间就赶到301医院想当面道歉,被幺妈直接挡在了病房外。
哎……向东她大姐这次,真的是捅破天了。听说高层震怒,下了死命令要彻查到底!”
“当然要彻查!彻查到底!”肖镇斩钉截铁,“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一位军队高层将领,谁给她的胆子?
以为有个好爹就能只手遮天?以为逃到海外就能逍遥法外?愚蠢透顶!
不杀一儆百,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
贪婪,真的会让人瞎了眼!叶二这个好大姐,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听说刚落地就被控制遣返了?她碰的是国法!是红线!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这些年就数她最能折腾。
要不是去年叶二亲自打电话苦苦哀求,她早就该去特殊地方接受‘教育’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李小云的声音充满了无奈和惋惜,她不再多言,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
“大舅哥调去粤州接任那个高层岗位,二舅哥调去魔都担任那个重要职位,这还不够吗?”
肖镇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看看这些男人,为了权和利,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小云……”
“开车呢,专心点。”李小云轻声提醒,知道丈夫此刻心绪翻腾,需要转移话题。
肖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属于父亲的骄傲:“不过,我们家承勋倒是争气。雏鹰展翅,马上就要在欧洲大陆正式亮相了!也就这几天的事。
我倒要看看,我肖镇的儿子能闯出多大的天地!
再看看那些被贪欲驱使的跳梁小丑,又是个什么烂泥扶不上墙的结局!”
说到儿子,他眉宇间的阴霾才稍稍散开一些。
“星星姐在跨院家里等你。你是先回跨院,还是直接去医院看幺爸?”
“电话给我,”肖镇从李小云放在车内的歌莉娅包包里翻出她的手机,“我直接给星星姐打电话。还有,肖曙和王一菲的两个小子,身体都还好吧?”
“承文和承浩都挺好的,能吃能睡。不过……”李小云犹豫了一下,“你让刘洋派去守着四进院的警卫,是不是……印象不太好?太扎眼了。”
“我就是做给人看的!”肖镇语气强硬,“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我们家的愤怒值有多高!触碰底线的代价有多大!”
他找到杨星星的号码,稳了稳心神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杨星星温婉却带着焦急和歉意的声音。肖镇沉声道:“星星姐,是我,肖镇。刚落地。……嗯,谢谢关心。
不过我得先去301看看我家老爷子。……您的心意我领了,真的,您不用在跨院等我。
您有事就去忙您自己的。……我和向东之间,”肖镇顿了一下,语气复杂但清晰,“我和他的兄弟情分,是我们俩的事。
这次的事,冤有头债有主,不关您和向东什么事。……至于您说的那个请求,”
肖镇的声音骤然变得冰冷无比,“星星姐,恕我直言,没得谈。她触犯的是国法,自有国法审判。
她52岁了吧?不是三岁两岁不懂事的孩子了,成年人该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
说完,不等对方再说什么,肖镇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怔怔地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却又陌生的街景,思绪仿佛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他和叶二,两个半大孩子,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如何冒着风险传递信息,如何在危急关头互相掩护,互相救助……
他至少三次把执行任务时因为身形不够灵活而陷入险境的叶二拖出鬼门关;同样,叶二也在他身陷绝境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几十年的生死交情啊……最终,竟抵不过金钱对人心的腐蚀。
他痛苦地闭上眼,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淹没在引擎声里。
车子平稳地驶入301医院。
肖镇在上机前去精品水果店,特意挑了一颗硕大的榴莲,下车的时候肖镇抱着榴莲走向特护病房,他叔儿在春城负责军务多年,很喜欢吃这玩意儿。
李小云提着包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气氛凝重的特护病房。
推开病房门,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中药的气息扑面而来。
肖征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虽然精神尚可,但那股属于铁血军人的锐气和威严,被伤病削弱了不少。
看到肖镇进来,他努力想坐起来,被旁边的王月按住。
“你有事……忙你的去,回来干什么?”肖征的声音有些虚弱,中气不足,但眼神依旧锐利地扫过侄子。
“幺爸!”肖镇快步走到床边,看着叔叔虚弱的样子,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他轻轻握住肖征没打点滴的那只手,触手冰凉。
“人……已经从境外抓回来了,关在西山那边的特殊看守点。”
肖镇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的态度不会变。您……怎么看?”
“一切……”肖征喘了口气,看向王月。
王月接口道,语气斩钉截铁:“一切依法办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添油加醋,也别网开一面!”
“我明白,幺妈。”肖镇用力点头,“我的意思也一样。人性……果然经不起考验啊!”
他放下榴莲,“幺爸,这是春城带回来的,您以前爱吃。我马上去弄出来。伤口没发炎吧?”
“老头子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王月心疼地给肖征掖了掖被角,然后转向李小云,拉住她的手,“小云啊,多亏你了。
这几天家里医院两头跑,还要做手术,辛苦你了。
镇娃子回来了就好,这里有他,你快去忙你的手术吧,别耽误了病人。”
家里突遭变故,王月这些天确实心力交瘁。
家里还有刚生产不久、初为人母的王一菲需要照顾,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孙子。
幸好肖瑾正在协和实习流转,能搭把手。
日常接待那些前来探望慰问的老战友、老部下,也多亏了李小云这位肖家儿媳得体周旋。
远在金陵求学的孙女小鱼儿想回来,也被王月硬拦下了,不能耽误学业。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肖镇留在医院值夜。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护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肖征平稳的呼吸声。
凌晨两点,肖镇感觉胸口发闷,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来到住院楼后面的小花园,想透透气。
春夜的凉风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吹在脸上。
肖镇坐在冰冷的石凳上,仰头望向漆黑一片、不见星月的天空。
浓重的夜色,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压抑、沉重、看不到光亮。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树影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叶向东提着一个油纸包和几罐啤酒,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是复杂难言的疲惫和歉疚。
肖镇的的心猛地一沉,随即涌起一股烦躁。
他冷冷开口:“如果是替你那好大姐说情,就不必开口了。否则,兄弟都没得做!”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叶向东招了招手。有些事,终究需要面对。
叶向东慢慢走过来,在肖镇旁边的石凳坐下,将油纸包打开,浓郁的烤鸭香气飘散出来。
他递过一罐啤酒,自己也打开一罐,猛灌了一大口,才嘶哑地说:“我不是来说情的。
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她……只是我名义上的大姐。
但这件事,我必须要亲自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痛楚和真诚,“我不想因为这摊子烂事,失去你这个几十年的老伙计!
我按你教我的法子劝过她。老三听话,辞职去了港城,规规矩矩做生意。
可我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叶向东的语气也带上了厌恶,“性格乖张偏执,我好话歹话说尽,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铁了心要往死路上奔!当着你的面,我叶向东表态:一切依法办事!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这就是我的立场!”
听到叶向东最后斩钉截铁的话,肖镇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他接过啤酒,没有喝,只是摩挲着冰凉的罐身。
“这还像句人话。”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感慨,“想想咱俩,从五岁起就开始……合作,风里来雨里去,今年……四十一年了吧?
哎……人性这东西,一旦被贪欲控制,就真的完了。
想想当年,那个空一格家的孝子贤孙,在六十年代末想对‘神龙’下手,还想对陈雪茹本人下手。
我是怎么安排人一步步把他的孝子贤孙们埋进自己挖的坑里的?
这次,我对你们叶家大姐的愚蠢行为,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忍了又忍了!”
“我爸……身体不行了,在疗养院。”
叶向东的声音低沉下去,“他让我一定要代他向肖叔儿,郑重道歉。
他说,我大姐犯的事,天理国法难容,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他绝不袒护,绝不求情!
我大哥……已经主动申请去了高原援藏。”
肖镇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建议你,还是在部队,扎扎实实干下去。那里才是你的根。”
“我也是这么想的……”叶向东重重地点头,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和坚定。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啤酒,望着无边的黑夜。
临走,肖镇和叶二两人同时向不同方向走去,又同时转身互相说了一句“保重!”。
就跟很多年前他们在渝州安全执行任务前后一样,今天似乎又不一样!
有些裂痕一旦产生,或许无法完全弥合,但那份历经生死沉淀下来的理解和底线,在今晚的凉风和酒意中,似乎找到了一种新的、带着苦涩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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