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大会的余韵尚在。肖承功率先回到合浦,这座他倾注了三年心力的滨海城市。
交接工作细致而高效,他向来不拖泥带水。
离任前最后一次全市干部大会,气氛庄重而复杂。这既是为他送行,也是欢迎新任。
主席台上,肖承功一身深色西装,神情平静。他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也没有刻意煽情,发言一如他平日的作风,简洁、务实。
他回顾了合浦三年来的变化,肯定了大家的努力,对新任表达了支持和期许,言语恳切,滴水不漏。
“同志们,合浦的今天,是大家一块砖、一片瓦垒起来的。成绩属于过去,未来在新任同志的带领下,在大家的继续奋斗中。我坚信,合浦的明天会更好。”
他沉稳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会场,“感谢同志们一直以来的支持与配合。新的岗位,新的挑战,我会继续努力,不负组织的信任。
也请大家继续支持新任同志的工作。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台下许多干部,尤其是曾在他雷霆手段下整顿过的地方,此刻心情更是五味杂陈。
这位年轻却手腕老辣的书记,让他们又敬又畏。新任书记在一旁谦逊地点头致意。
会议严格按照流程结束。肖承功与新任书记握了握手,又和几位核心班子成员简短交谈了几句,便匆匆赶往机场。
下午一点,他将搭乘航班飞往京城。三十三岁,他已迈过了许多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门槛,即将赴任一个更为重要的高层岗位。
这份履历,沉甸甸地写满了实绩:从口外镇打造“塞上明珠”,到万盛区铸就“渝南明珠”和国家级生态强区,再到移民局的创新模式解决三峡移民难题,直至合浦的雷霆反腐、重塑秩序……每一步,都踩在时代的节点上,踏石留印。
京城,南锣鼓巷95号跨院。午后的阳光透过老枣树的枝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少了肖承功这个顶梁柱,家里却因为两个小魔星而热闹非凡。
“肖铭星!你给我下来!”一声带着焦急和怒气的呼喊打破了院子的宁静。
平日里温婉优雅的李医生,此刻正一手叉腰,一手提着鸡毛掸子,仰头瞪着枣树高处那个灵活得像只小猴子的身影——她的宝贝孙子肖铭星。
“小祖宗哎!你怎么爬那么高!摔下来可怎么得了!老头子!肖镇!快出来!铭星上树了!”李小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围着树干团团转,声音都变了调。
“来了来了!铭星!别乱动!抓稳!爷爷这就上来!”书房的门“砰”地打开,肖镇的声音中气十足,人随声至。
虽已年近古稀,但这位老科学家兼军人,身形依旧挺拔,动作利落。
“爷爷!铭星他‘嗖’的一下就爬上去啦!”树下的弟弟肖铭明兴奋地比划着,小脸上满是崇拜。
肖镇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攀住树干,脚下发力,动作矫健得不像个老人,三两步就蹿了上去。
他稳稳地抱住那个还在试图往更高处探险的小捣蛋鬼,轻巧地跃下地面。
就在肖镇抱着孙子落地的瞬间,院门被推开,风尘仆仆的肖承功拎着一个硕大的保鲜箱走了进来,里面是给家人带的海鲜。
“爸!你们这是拍武侠片呢?一把年纪了悠着点,别闪着腰!”肖承功看着父亲利落的身手,又是担心又是无奈,随即转向母亲,“妈,这又是什么情况?”
“爸爸!爸爸回来啦!”两个小家伙瞬间忘了爬树的事,欢呼着扑向父亲,一人抱住一条裤腿。
“乖,等爸爸把东西放下再抱你们。”肖承功把箱子放到院子角落的冷柜旁,又问李小云,“妈,铭星怎么又上树了?”
“哎哟,别提了!就一眼没看住,你家这位大少爷就蹿上去了!简直是个混世魔王!”李小云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数落着孙子,眼里却满是疼爱,“晶晶要是在家,非得急晕过去不可。”
肖承功弯腰抱起两个儿子,一边一个:“孩子妈呢?又下部队慰问去了?”
“是啊,去南海那边慰问驻岛官兵了,说是还得一个月才能回来。”李小云叹了口气,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承志恢复得不错,你这边手续都办完了?什么时候去达利安报到?”
肖镇这时点上了一支烟,接话道:“你小子,这烟……咦?”他仔细看了看烟盒,“这不是我珍藏的那条小熊猫吗?什么时候被你顺走了?”
肖承功笑着给父亲点上烟:“大会结束前一天嘛。您也知道,我这级别可没这配额。d3下午正好要去大舅那儿,看能不能再给您‘打劫’点回来?”
他顿了顿,想起一事,“对了爸,我二舅这次调动,怎么没按之前说的对调,反而去了吉林?”
肖镇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深邃:“瓜田李下啊。一家人扎堆在一个地方,就算清清白白,也难免有人说三道四,传些怪话。
组织上这样安排,是周全的考虑。”
他话题一转,回到儿子身上,“小功啊,这次去达利安,担子不轻。记住,别急着烧三把火。第一步,沉下去,认真调研,好好思考。
港口是根基,疏浚升级成深水港,配套自动化装卸码头是势在必行的硬骨头。但其他方面……”
他敲了敲烟灰,“你那位前任,把力气都花在了表面功夫上,大道修得宽,公园建得漂亮,街区是光鲜了,可工业基础呢?被折腾得稀碎。
他是个能干事的人,但路子走偏了,太急功近利。你要引以为戒,谋定而后动。”
肖承功认真听着,父亲的话与他之前在合浦调研时了解到的情况不谋而合,也是大舅李成林私下里给他的评价。
他点点头:“爸,我明白。根基不稳,光鲜也是虚的。我会把情况摸透再动手。”
下午,肖承功开着父亲那辆挂着“京A·G”牌照、外形硬朗的越野车出门。他特意提前了两个小时,因为还带上了家里那对刚被“爱的教育”(中午的鸡毛掸子)暂时镇压下去的双胞胎。
铭星坐在安全座椅上,显得格外“乖巧”,只是时不时地偷瞄后视镜里的爸爸。
“星星,怎么了?一直看爸爸,有话要说?”肖承功从后视镜捕捉到儿子的目光,温和地问道。
铭星像是鼓足了勇气,奶声奶气地问:“爸爸,我们班杨雪雪问我,她为啥没有‘小雀雀’?还问我为什么站着尿尿,她就得蹲着?为什么呀爸爸?”
肖承功被这突如其来的“哲学”问题问得一愣,随即失笑,尽量用孩子能懂的语言解释:“因为铭星和铭明是男孩子,雪雪是女孩子呀。
男孩子会长‘小雀雀’,就像有个小水枪,站着尿尿更方便对准。
女孩子呢,没有这个‘小水枪’,为了干净卫生,也为了不弄湿裤子,蹲着尿尿是最好的方式。
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不同,叫做‘男女有别’,懂了吗?”
“哦!我懂啦!因为雪雪没有‘小水枪’!”铭星恍然大悟。
“爸爸……”旁边的铭明小声插话,“我…我试过蹲着尿尿的……”
肖承功额角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努力保持平静的语气:“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男孩子有自己的方式,通常还是站着更方便,对吧?”
父子三人正进行着这场充满童趣的“生理卫生课”,车子缓缓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肖承功拉上手刹,刚想继续引导孩子,后方猛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让车身猛地一震!
“啊!爸爸!”巨大的撞击声和震动让安全座椅上的两个孩子惊声尖叫,小脸瞬间煞白。
“宝贝别怕!爸爸在!”肖承功立刻熄火、打开双闪灯,迅速解开安全带,探身到后座查看,“有没有撞到哪里?告诉爸爸,哪里疼?”
他快速检查了两个孩子,确认只是被安全带勒得有点红印,并无大碍,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安抚好孩子,他脸色沉静地推门下车。
车后,一辆极其扎眼的明黄色法拉利跑车,车头几乎怼进了越野车坚固的后保险杠下方,前脸严重损毁,引擎盖扭曲,零件散落一地。
跑车的安全气囊已经弹出,驾驶室里,一个染着黄发、戴着墨镜的年轻男子(王少)正骂骂咧咧地推开气囊,副驾上一个打扮时髦、身材娇小的女孩(周小姐)则惊魂未定地尖叫着。
“你怎么开车的?!长没长眼睛啊!”那女孩一下车,就指着肖承功尖声嚷起来,公鸭嗓极具穿透力,“知道我们这是什么车吗?法拉利!知道这是谁的车吗?王少的车!京城有名的王少!你摊上大事了!等着赔得倾家荡产吧你!”
王少皱着眉推开那聒噪的女孩,自己也摘下墨镜。
当他看清前面那辆被撞的越野车那硬朗的线条,尤其是那块“京A·G”的车牌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戾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和后怕的复杂表情。
他太清楚这个车牌以及它所代表的那个家族意味着什么了——尤其是那个以“阎王手段”和“鬼见愁”着称的老爷子。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王少厉声呵斥住还在叫嚣的女孩,随即换上一副极其谦卑的姿态,小跑两步来到肖承功面前,腰都弯了几分,“这位大哥,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是我不好,油门踩急了没刹住!
全责!我的全责!您看……人没事吧?车……车我负责修,不,我负责赔新的!”他语速飞快,态度诚恳得近乎谄媚。
肖承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又瞥了下那个被吼得愣住的女孩,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依法依规处理。这位……王少是吧?你身边这位,挺能‘活跃气氛’啊?女朋友?”
“不不不!大哥您误会了!”王少连连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急于撇清的神情,“我跟她真不熟!就……早上起来碰巧在一块儿……咳咳,周小姐,”他迅速从手包里掏出厚厚两叠钞票,塞给那女孩,“我这处理事务,你拿着,赶紧自己打车回去!”
那周小姐此刻也终于看清了形势。
王少那前倨后恭、甚至带着恐惧的态度,还有那块让她心里咯噔一下的车牌,让她瞬间明白自己踢到了铁板。
她脸色一白,接过钱,一个字也不敢多说,灰溜溜地跑到路边拦车去了。
肖承功懒得理会,直接拿出手机拨打报警电话。然而,等了近二十分钟,交警还没到。
他眉头一拧,对着不远处停着的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牧马人沉声道:“来辆车,我有急事!”
话音未落,牧马人车门打开,下来一位身着便装但气质精悍的年轻男子(郑伟),快步走到肖承功面前,恭敬地立正:“肖同志!”
肖承功点点头,把越野车钥匙递给他:“郑伟,你留下处理。联系交管局,问问他们的人是不是路上堵成停车场了?效率太不像话!”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
王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愈发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不凡。
他眼尖地看到肖承功放回口袋的名片夹露出的名字一角,心里彻底凉透——肖家四公子,那位最年轻的、前途无量的肖承功!
“肖……肖领导!您有急事您先忙!先忙!这里交给我,我一定配合处理好!绝对让您满意!”王少点头哈腰,姿态放得极低。
肖承功不再多言,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他的态度。
他转身回到牧马人旁,将双胞胎儿子一个个抱上车安顿好,黑色的牧马人迅速驶离了事故现场。
王少看着远去的车尾灯,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快,要是真被那蠢女人拱起火来……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他赶紧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安排后续事宜,态度无比配合。
当肖承功带着两个孩子抵达大舅李成林家时,比预定时间晚了些。大舅妈董延河(某协会会长)早已在门口张望。
“哎哟小功,可算到了!你大舅电话都打回来了,说快到家了!”董延河笑着迎上来,看到两个孩子更是眉开眼笑,“哎呀,我的小宝贝们,快来让舅婆看看!”
“舅婆!爷爷的车被撞屁股啦!‘砰’的一声!好吓人!”铭星迫不及待地报告“新闻”。
“啊?撞车了?”董延河脸色一变,连忙蹲下检查两个孩子,“宝贝们,你们没事吧?伤着哪儿没有?快让舅婆看看!”
“舅婆,我们没事,就是肩膀这里有点红红的。”铭明指着安全座椅勒痕的地方说。
董延河心疼地赶紧让保姆拿来医药箱,仔细地给两个小家伙喷上消肿镇痛的喷雾。她一边处理一边埋怨肖承功:“小功你自己倒茶喝啊!怎么回事?撞得严重吗?人真没事?”
肖承功自己倒了杯水,解释道:“没事舅妈,虚惊一场。等红灯的时候,后面一辆法拉利跑车估计是超速了没刹住,追了尾。
幸好今天开的是我爸那辆越野车,底盘高,车身也够结实,孩子们在后座有安全座椅,就是吓了一下。”
董延河这才放下心,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往客厅走:“谢天谢地!人没事就好!车坏了就坏了。
老肖那车结实,修修就好。下次可小心点。来,星星明明,舅婆给你们拿好吃的。”
晚饭时,承功大舅李成林和刘菊香也都都来了。
席间气氛温馨,话题自然离不开肖承功即将履新的达利安。饭后,肖承功跟着两位长辈进了书房。
书房里烟雾袅袅(三人都抽烟),谈话持续了很久。
肖承功详细汇报了自己对达利安现状的初步分析和未来工作的初步构想:核心在于如何重振那座老工业城市的雄风——盘活存量,选准赛道,聚集并激发那些技术精湛却可能被闲置的“宝贝”老工人的力量;精准定位市场,打造具有竞争力的拳头产品;优化营商环境,真正恢复市场活力;当然,依托天然的深水良港优势,大力发展、升级现代造船业更是题中应有之义。
刘部长和刘菊香听得频频点头。刘菊香尤其赞赏他“盘活技术工人”和“选好市场竞品”的思路:“小功啊,你抓住了关键!达利安的底子还是在人,在那些老师傅的手艺和产业工人的底蕴。
把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把他们的智慧用对地方,再结合好市场,这盘棋就能活!
港口是优势,但工业才是根本。你那个前任,就是本末倒置了。”
刘菊香也补充了一些关于国家层面对东北振兴的最新政策导向和可能的资源倾斜,给了肖承功不少有价值的参考。
窗外夜色已深,书房里的灯光却依旧明亮。对于即将踏上新征程的肖承功而言,家人的支持与长辈的点拨,是此刻最温暖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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