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年的目光越过她,径直往沈知念的院子望去,眉头紧锁:“知念呢?”
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丝毫没有被眼前的母子情深打动。
欧阳静婉脸上的哭声一滞,眼底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换上委屈的神情:“我……我也不知道。我一早起来本打算收拾东西回老家的,却看见满院子都是蛇,清名吓得直哭,我只顾着护他,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淮年,你快看看清名,他真的被这些不知从哪来的长虫吓坏了,手脚都在抖呢。”她说着,把清名往裴淮年面前推,试图用孩子绊住他的脚步。
只要多耽误片刻,沈知念中的毒就会更深。
若是她真的哑了或是瘫了,自己便能名正言顺地留在将军府,替他打理家事,日子久了,府里上下就都离不开她了……
“管家,叫大夫了吗?带清名去偏厅检查。”裴淮年沉声吩咐,脚步却没停,一边说一边快步朝着沈知念的院子走去,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欧阳静婉。
欧阳静婉看着他焦急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抱着清名缓缓站直了身子。
她把清名推给旁边的丫鬟夏荷:“带少爷去偏厅,让大夫仔细看看,有没有被蛇蹭到或是咬伤。”
刘妈快步靠近,压低声音道:“大夫人,看来计划成了!沈知念中了毒,谁也不会怀疑到咱们头上。将军府总得有人主持中馈,这下……”
欧阳静婉长长舒了一口气,语气悠悠,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刘妈,去让厨房备一桌子好菜,算是压惊。另外,等这边妥当了,咱们再去库房看看,找些安神的香料,夫人受了惊吓,该好生静养……”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否则,这将军府乱了套,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刘妈立刻心领神会,笑着应道:“是,大夫人!我这就去安排,保证滴水不漏。”
看着刘妈快步离去的背影,欧阳静婉理了理散乱的衣襟,望向沈知念院子的方向。
晨光里,那扇紧闭的院门像一道隔绝生死的界限,她仿佛已经看到了沈知念瘫在床榻上、任人摆布的模样。
这场仗,她赢定了。
……
裴淮年冲进沈知念的房间时,一眼就看见她正半趴在地上,手边散落着沾血的棉球和药瓶。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她是被蛇咬伤后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阿棠!”他失声喊出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昵称,没有片刻犹豫,大步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生怕稍一松手她就会倒下。
沈知念原本正俯身给熊大的耳朵消毒,冷不防被人腾空抱起,手里的一只沾满血的棉球“啪嗒”掉在地上。
她下意识惊呼出声:“啊!”
趴在地上的熊大原本蔫蔫的,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
见沈知念被裴淮年抱着,它强撑着中毒后虚弱的身体,踉踉跄跄爬到裴淮年腿边,喉咙里发出闷闷的低吼,像是被掐住了声带般嘶哑,一边发声一边用爪子轻轻拍打裴淮年的裤腿,像是在抗议。
“熊大,不要这样!”春喜刚端着熬好的药进门,撞见这一幕吓得连忙低下头,手里的药碗都跟着晃了晃。
裴淮年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发现她一双黑眸正带着惊诧盯着自己,脸颊还飘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呼吸虽有些急促,却不像是中了蛇毒、动弹不得的样子。
他怀里的身体纤细却紧绷,也全然没有中毒后的绵软。
沈知念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刚才那声“阿棠”太过清晰,让她心头猛地一颤——
那是阿爹阿娘生前对她的称呼,裴淮年怎么会知道?
“我听说你被蛇咬了,没事吧?”裴淮年仍维持着抱着她的姿势,手臂有些僵硬地悬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没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喊出的昵称有多特殊。
“裴将军,我……我没事。”沈知念一手还捏着沾了黑血的棉球,另一只手握着把小剪刀,两只手尴尬地张着,像是举着什么烫手的东西,“你先放我下来。”
裴淮年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松开手,将她稳稳放在地上。
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两人都像被烫到般各自退开半步。
他这才看清地上的情景——
熊大趴在软垫上,耳朵缠着布条,旁边还有一些血痕,而沈知念的衣服虽有些凌乱,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口。
春喜立马识趣地上前,从沈知念手中接过沾血的棉球和剪刀,“夫人,我来吧,药已经在灶上熬着了,我来给熊大擦洗伤口。”
她说完,便低头费力地把熊大往软垫内侧拖了拖,避开地上的蛇尸。
“是熊大被蛇咬了。”沈知念看向裴淮年,轻声解释,“昨日夜里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这么多蛇,还好熊大挣开笼子守在我房里,否则我怕是……”
她没说下去,只是看向趴在地上的熊大,眼底带着后怕。
裴淮年低头望去,注意到一向活泼好动的熊大,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耷拉着耳朵趴在那里,不仅没什么精神,连呼吸都透着虚弱,前爪微微抽搐着,显然蛇毒还没完全清退。
他紧绷的下颌线条这才柔和了些:“你没事就好,若是需要,我这就派人把熊大送去兽医那里。”
“不必了。”沈知念摇摇头,“蛇毒我已经用放血和草药控制住了,不会危及性命,只是需要些时日恢复。这段时间里,它怕是行动不便,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她望着熊大委屈的模样,声音里带着担忧。
裴淮年的目光扫过地上残留的血迹,眉头紧锁:“将军府向来守卫森严,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些东西?”
“是啊将军,”春喜一边给熊大的耳朵缠布条,一边接过话茬,“今早夫人也犯嘀咕呢。别说将军府了,就是整个南洲城,也有好些年没见过毒蛇了,咱们这儿又不是山林野地,哪来这么多青竹蛇?”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进门,手里还攥着块刚擦过汗的帕子,对着裴淮年躬身道:“将军,方才大夫来过了,清名少爷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喝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好,我稍后就去看他。”裴淮年颔首,目光转向管家,语气凝重,“管家,府里近来可有什么异动?或是存放了什么招引蛇虫的东西?”
管家头摇得像拨浪鼓,脸色发白:“没有,没有啊将军!府里上下向来洁净,采买的物件也都是寻常东西,断不会有招蛇的物件。”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眼神瞟向门外:“只是……这些蛇邪门得很,只出现在了大夫人和沈夫人的院子里,别处都干干净净的,连个蛇影都没有……”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这话里的不妥,连忙闭了嘴,额头上渗出细汗——
这话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说有人故意针对两位夫人?
裴淮年眼底寒光一闪,果然如此。
他没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你先下去,让人把府里所有角落都搜一遍,尤其是围墙和假山,看看还有没有未清理的蛇。”
“是,属下这就去办!”管家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熊大偶尔发出的虚弱呜咽。
裴淮年看向沈知念,见她正低头给熊大喂药,阳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的指尖骤然收紧。
知念几次三番遇到危险,每一次的意外都看似巧合,却频繁得像是刻意为之,难道背后之人早就盯上了她?
这些事若真与军械失窃案背后之人有关,他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让那人付出血的代价。
“你最近一定要格外注意安全。”他抬头看向沈知念,语气沉了沉。
沈知念抬眸看他。
他抿唇,还是简单解释道:“许是我回南洲城的这段时日,动了某些人的利益,他们才想用这种手段逼我收手。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干净。”
他脸上看似平静,周身的气压却低得吓人,整个人如同被寒冰裹住,连指尖都透着冷意。
沈知念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心头微动。
她隐约猜到这些事或许与阿爹当年的冤案有关,却没有点破,只是轻轻点头:“我会小心的。”
房间陷入沉寂。
沈知念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刚才那声“阿棠”。
这个名字,自从阿爹阿娘战死在北疆后,已经九年没人叫过了。方才裴淮年喊得那样清晰,绝不是她听错了。
她隐隐觉得,裴淮年身上有很多地方像阿爹,可她明明问过,他只说自己是守雁门关的将士,与沈晁将军最多只是同朝为官,并无深交。
可心头的疑惑一旦生根,就像疯长的藤蔓,缠得她不得安宁。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裴将军,你方才进来的时候,是不是叫我的名字了?”
裴淮年闻言一怔,抬眸时撞进她清亮的眼底,才意识到她问的是“阿棠”。
这个名字,他十九岁从北疆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时,曾在无数个寒夜里反复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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