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割面如刃,马蹄奔踏雪泥。
而就在这北岭之外,万里之外的天都皇城——却是另一番波涛暗涌的天地。
——
【天都·南禁军新营】
午时。
营中尘沙飞扬,号角长鸣,披甲之兵列阵如林,铁蹄齐踏,寒光四伏。
新任禁军大统领岳沉舟立于演武台之上,身披绣金黑甲,面容冷峻如铁,虎目扫过阵列,语声如雷:
“新营之兵,骄兵者死!怯兵者废!”
“今日考营,敢接我‘龙枪十八盘’三式者——留名军册,升品提军!”
全场将卒轰然一震,却无人敢应。
龙枪十八盘,乃岳沉舟亲创,是北地“苍戎军”中恶名赫赫的杀式,曾以一人一枪破北蛮先锋阵列,名震西岭。
而今日,他要亲自试新兵。
——
列阵第三排,许文山默然低头,额发遮脸,布衣粗裳,不显锋芒。
此刻的他,不是昔日南北两境主将,也不是萧王心腹爱将,而是——“阿山”,一个投奔旧友、落魄入营的外来卒子。
“阿山。”旁边一人低声招呼,正是引荐他入营的昔日同袍——晋光。
“别硬顶,岳沉舟不是普通人。真要接他三式,没人能全身而退。”
阿山没有回应,只静静抬头看向台上那柄横摆的龙纹长枪。
那不是普通的枪。
那是一柄杀过万人的战兵。
但是,他却不惧。
下一瞬。
他动了。
在所有人惊诧目光中,布衣兵卒走出阵列,一步步走上台阶,躬身行礼。
“末将,阿山。”
“愿受统领三枪教诲。”
台下将士哗然。
“新来的这个‘阿山’,听说是晋光引荐?不会真是塞北来的莽汉吧?”
“看那瘸腿走路的样子,怕是挨过刀的废兵。”
就在众人尚在揣测之时,一道人影缓缓走入演武台。
身形魁梧,左肩微颤,衣衫粗布,连盔甲都未着。
他一步步走近,眼神如水波未动。
——
“接枪。”
岳沉舟语气平静,将手中龙枪一抛!
那龙纹枪通体乌金,长过一丈,重逾六十斤,空中翻飞三轮,直冲而下!
若非臂力惊人,恐怕单是接枪一瞬便得肩骨碎裂。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却见“阿山”不退反进,抬手空接!
只听“砰”一声,金铁落掌!
龙枪横于臂上,许文山右膝微曲,足下一沉,稳如磐石!
“好气力!”
“竟未退半步!”
不少老兵眼皮狂跳。
下一瞬,岳沉舟眼神一冷:“穿金破骨。”
龙枪横转,枪尖带风,似龙头探爪,直取咽喉!
一刹那,阿山未退!
他左肩前跨,右手空翻一记逆掏,贴身贴刃,一拳轰枪根!
咚!!
枪身炸震,岳沉舟手中长枪竟被震得一颤,枪势微阻。
台下一片哗然!
第二式:“踏势崩云。”
岳沉舟身形猛旋,枪刃反刃下劈,势如虎跃山林,直劈天灵!
阿山一声闷喝,双掌猛拍地砖,借势腾起,身法迅疾如鹰!
他肩胛发力,空中翻身,双腿交错一绞,硬生生卷住枪杆!
砰!
枪身震地,岳沉舟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凝重。
第三式——“惊龙转首!”
这是杀招。真正能断筋裂骨之式。
枪影一圈带三角之势,猛地盘旋横扫,封死退路!
众人惊呼:“完了!”
阿山却猛然一膝跪地,双臂一撑,竟以半身为轴,生生压身避势!
紧接着,双掌齐出,重重轰在枪尾!
轰!!!
那柄威震西岭的龙枪竟被轰飞半空!
全场震惊,死寂三息。
一位老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低声道:“他到底……什么来头?”
晋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
他知道,这位曾经的“老友”,根本不止眼下展露的这一点。
——
台上,岳沉舟缓缓收枪,目光不动声色。
“阿山,是吧。”
“你这身手,绝不应该默默无闻。”
许文山拱手:“小人从西境边军退役,厌了战事,投营谋生。”
岳沉舟没有点破,反倒笑了笑,目光落在他左肩那道斜斜的疤痕上。
那是旧伤,隐约可见裂纹纹理。
“西境?我记得边军撤防之后,许多将士尸首都没捞回来。”
“西域沙国可不是一般的角色。”
“你的运气不错,活下来了。”
许文山平静答道:“死的是将军,我只是大头兵,不值得一提。”
岳沉舟沉吟,忽然转身,一挥手。
“留下。”
“从今夜起,你归我亲卫营,暂驻本将的营帐。”
“你这条命,暂由我用。”
“是。”许文山低头,不动声色。
——
夜深露重,禁军主帐。
岳沉舟负手而立,缓声道:
“宫中风声日紧,皇妃将清洗禁军老部,重新换一波新人。”
他目光一扫,意有所指:
“若肯效力,前程不低。”
“当然——”
“若藏私……咳咳……”
话未说完,却已压得人心沉如铁。
许文山神色平淡,拱手作揖:
“末将本是西境边卒,打过几年仗,旧伤难愈,被遣归乡。”
“如今不过是讨口饭吃,听谁号角都无妨。”
“忠与不忠,末将不懂。”
“只盼能活着过几日安生的日子。”
岳沉舟目光微敛,沉默片刻,忽而轻笑:“你这话……说得像条懂活命的老狗。”
“但我见过太多会活的人。”
“活得越久,藏得越深。”
他缓缓靠近一步,眼神幽深如井:“老狗若真咬主子,咬一口就不松嘴。”
“所以嘛……”他转身挥手,语气随意,却杀意不减半分:
“先收着,用得顺了,是牙;咬错人了,是祸。”
“你这条命——归我。”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走出主帐外。
只见天都宫顶之上,一盏血红宫灯悄然点亮。
风吹不动,火不摇曳,那抹红光仿佛凝固了夜空。
他低声道:“这……是‘血鸣灯’。”
晋光面色骤变,低声附耳:“只在宫中行刑或高位人死时才会点燃。”
“你猜——今晚死的是谁?”
岳沉舟沉声:“云织楼……楼主。”
许文山微微一怔,倒吸一口冷气:“不是传闻他是娘娘的心腹吗?怎么会死?”
“这意味着什么吗?”
岳沉舟望着那盏宫顶血灯,语气不重,却意味森寒:
“意味着——林娘娘已彻底放弃了云织楼。”
“从今往后,大梁的地下,不是血洗旧人,就是彻底换主。”
他抬眼,目光扫过远处宫灯红影:
“天都之下,腥风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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