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狼谷。
夜风像被剥了皮的野兽，吹得峡壁呜咽。
石屑坠落，血与尘交织在谷底，空气里是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无面半跪在血泥中，整条左臂挂在身侧，像被折断的枯枝，血顺着指尖滴落，汇成暗红的水洼。
萧然背抵车轮，呼吸像破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像胸膛被刀子割开。
追兵快速逼近。
数十名内卫重甲环列，冷光森寒，铁靴踏在血水里发出低沉“哢哢”声，像催命鼓点。
宋元修缓缓下马，披风拂过血泥，眼神玩味，像看两条待宰的狗。
他指间捻着那枚金羽刃，轻轻转动，发出尖锐金属摩擦声。
“我还以为，这个场面能让我带来点惊喜。”
他嗓音带笑，却冷得像钉入骨髓。
“结果呢？一条奄奄一息的杀手，一条被拔了牙的太子……呵，娘娘还真看得起你们。”
无面低喘，目光死灰，却还是咬着血唇一步踏前，短刃像濒死野狼最后的獠牙，直撩宋元修咽喉。
羽刃闪烁，金光一抹。
“铛——！”
火星四溅，短刃被挑飞，无面踉跄吐血，却仍不退。
他发出一声像撕裂灵魂的嘶吼，强行燃出残命，一肘砸向宋元修心口！
“聒噪。”宋元修面色不变，肩肘一摆。
“咔嚓！”
骨裂声脆响，像折断一段枯骨。
无面整个人被轰飞，狠狠砸在谷壁，石屑坠落，血从口鼻汩汩涌出，像生命最后的沙漏。
空气在那一刻死寂，风声都像被抽走。
萧然指甲掐进肉里，血顺掌心流下，他看着无面半死蜷在血泥里，眼底闪过一丝刺痛。
宋元修拍了拍铠甲灰尘，走向萧然，嘴角缓缓勾起：“萧景玄，你知道自己留着这口气是为什么吗？因为娘娘想让你跪着回去。”
他俯下身，声音压低，像毒蛇吐信：“若不是那点面子，你现在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萧然唇角溢血，呼吸烧灼般的疼，但眼神冷得像冻裂的寒铁。
“宋元修，你也别得意。”他缓缓开口，嗓音嘶哑：“你知道齐仲海是怎么死的吗？”
宋元修手指一顿，羽刃在指间停住，眼神微微一缩。
“他当年也像你一样，拼死护她上位。”萧然眯起眼，嘴角掀起一丝冰冷笑意，“可最后呢？死在雾岭，死在我手里。死得比狗都不值钱。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比他的好吗？”
每一个字，像钉子一颗颗钉进他的心底最深的缝隙。
宋元修瞳孔收缩，呼吸短促半息。
他不怕死，但他怕被抛弃。
怕成为另一个齐仲海。
他知道接管齐仲海所部的快感，同时也能明白自己的人被其他人接管的痛苦。
只要娘娘一句话，他就会从云端跌入泥底。
“闭嘴！”他低吼，像在驱赶心魔，眼神愈发癫狂：“既然你那么想齐仲海，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羽刃破空，带着狂暴的杀意！
这一击若被击中，萧然连骨头都剩不下半块。
然而——
“咔哒——”
一声极轻的金属响动，在这死寂谷底炸开。
宋元修愣住，眼角瞥见那黑黝黝的铁块，被萧然缓缓抬起。
那是什么东西？
暗器？
还是秘密武器？
……
短短一瞬，空气像被某种无形力量压榨，连呼吸都凝固了。
“你以为……你能掌控一切。”萧然低声，眼神漆黑如夜，“可在我手里，有一样东西能让天都所有人跪下的东西。”
指尖扣下。
“砰！！！——”
雷鸣骤起，火舌喷吐！
那一声巨响像是从地狱撕开了一道口子，震得整个山谷回音滚滚！
子弹划破空气，像神雷劈开夜幕！
宋元修只觉面颊一阵灼热，半边面甲被硬生生掀开，血雾溅出，火星迸裂！
然而这道火光并未止步，余势轰然掠过宋元修耳侧，直扑他身后那名副手！
那是“风鹫”贺青，一身轻功绝伦，曾在北都一夜连斩三十人不沾血，被誉为“无影杀”。
此刻他猛地弹起，脚尖踏石，身形如鬼魅欲避开这道陌生杀光。
可下一息——
“噗——！”
血花炸裂，子弹硬生生洞穿他胸膛！
贺青半空僵直，瞳孔骤缩，喉间溢血，整个人像断了线的纸鸢直坠谷底，砸出沉闷一声。
他死不瞑目，眼中仍写着不敢置信。
他速度明明快过弓矢，能避开百步飞刀，却避不开这铁块吐出的雷霆！
谷底，死寂。
剩余内卫脸色煞白，有人脚步踉跄后退，有人呼吸急促如濒临溺水，甚至有两人膝盖一软，忍不住半跪在地，目光死死盯着那柄黑黝黝的铁块，像看着某种能吞噬灵魂的妖器。
连宋元修眼底，也罕见地闪过一丝震骇。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东西，不是暗器，而是神兵；不是威胁，而是压倒性的“降维杀戮”。
他不是害怕死亡，而是第一次感受到——古老冷兵器无法对抗这种“雷霆”。
他盯着那铁块，目光深处闪过贪婪、癫狂、还有一丝不可言喻的渴望。
“好啊……”他低低笑了，笑声像野兽磨牙。
“这种神兵若是娘娘得到，天下还有谁能反抗？”
他舔了舔唇角，目光幽冷：“先剁了他的手，把这宝贝送回宫……娘娘，定会记得我的大功。”
他一挥手，示意内卫重新列阵。
可这一次，没人敢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看见了——刚才那一枪，连“风鹫”贺青都没能逃过，被当场爆头，死得连招架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是功夫，不是暗器，这是他们闻所未闻、无法抵御的“天雷”！
几名内卫面色惨白，手中长刀微微颤抖。
有人低声喃喃：“这是什么妖器……”
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喉结滚动，满是恐惧：“它能杀神吧……能杀神吧……”
还有人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不敢再迈出一步。
就连宋元修的面色，也终于不再镇定，眼底第一次闪过一丝迟疑和阴鸷，像在强行压下恐惧。
谷底的血腥气愈发浓烈，空气像被灼烧过一样发烫。
一切陷入死寂，只有风声掠过，带着火药和血的味道。
没人注意到——血泥中的无面，蜷缩得像一条垂死的狼。
然而下一刻，他那只染满血污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攥住了一块锋口缺裂的断刃。
血水顺着指缝滴落，与冷铁融成一条暗红色的逆鳞线。
那股气息像野兽苏醒，沉闷、暴烈、无法遏制。
死局未破，但下一瞬——
很可能就是一头绝境之狼扑杀猎人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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