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扶凌萱准时到了茶楼。
聂崇山早就在二楼包间等着,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听说世子妃脑子转得快,今天咱们不谈家事,只玩文字游戏。”
聂崇山推过来一张纸,上面写了半首诗。
“接着把这首《咏梅》写完。要是写得出来,之前的事就算了。要是写不出来……”
他故意停顿,“那就请蜀王府给个交代。”
扶凌萱扫了眼诗句,拿起笔就写:“世人皆赞雪中梅,傲骨冰肌不染埃。却叹芳华终易逝,暗香犹存待春来。”
聂崇山凑过去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他没想到扶凌萱不仅写得快,而且对仗工整,诗里还暗含警告。
“诗写完了,现在该说正事了吧?”扶凌萱放下笔,直直地看着他。
“聂大人最近在朝堂上弹劾蜀王府,到底有什么证据?八公主的死,背后是不是有人故意搞鬼?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聂崇山猛地一拍桌子:“你这是在质问我?”
“不敢。”扶凌萱冷笑一声。
“只是提醒大人,蜀王府做事光明磊落,不怕人泼脏水。要是有人想故意陷害……”她顿了顿,“就算官再大,也别想一手遮天。”
聂崇山气得猛地站起来,袖子一扫,桌上的茶杯“哐当”摔在地上,茶水在写着诗的纸上洇开一大片。
“别不识好歹!八公主的事本来就不对劲,你们……”
他突然卡住,眼睛一瞪,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扶凌萱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外面都传八公主是生病死的,聂崇山却用“不对劲”这种词,难不成他知道什么内幕?
她表面上还很镇定,语气却冷了几分。
“老大人这话,听起来像是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聂崇山抓起披风往身上一披,转身时把诗稿都带落到地上,“今天就到这儿,世子妃自己小心点。”
他大步往外走,踩得楼梯“咚咚”响。
扶凌萱盯着他的背影,反复琢磨那句说漏嘴的话。
自从嫁进蜀王府,麻烦事一桩接一桩。
八公主的死、聂家在朝堂上弹劾、到处传闲话,看着像是针对谢嘉泽,可仔细一想,每次出事都能牵连到她。
再想起刚才聂崇山突然闭嘴的慌张样子,她心里猛地一惊:说不定从一开始,他们真正想对付的人就是她。
窗外的风“呼呼”吹着,卷起的沙子打在窗户上沙沙响。
扶凌萱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十年前。
那年父母说是在山里赶路时摔下悬崖死了,当时只当是意外,可现在回想起来,父亲出事前正在查一桩贪污案,涉案的商铺里,就有聂家的产业。
“小姐,该回王府了。”丫鬟在车外喊了一声。
扶凌萱深吸一口气,把地上的诗稿捡起来折好。
刚才聂崇山起身时,她瞥见他袖口露出一点明黄色的带子——那是只有皇帝赏赐的东西,普通大臣根本不可能有。
回去的路上,扶凌萱捏着诗稿,手指无意识地搓着边缘。
纸上的茶渍像块洗不掉的污渍,提醒着她这事没完。
聂家敢在朝堂上参奏蜀王府,又在城里到处传谣言,背后肯定有人撑腰。而她父母的死,说不定就是这场阴谋的开头。
马车轱辘轱辘碾过石板路,扶凌萱掀开帘子,看着街边摆摊的小贩和嬉笑的孩子,心里却直发冷。
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在脑海里翻涌——父亲浑身是血倒在她眼前,母亲把她护在身下,最后只说了句“别信任何人”。
当时她以为那是临终胡话,现在想来,后背一阵发凉。
“去城东老宅。”她突然吩咐车夫。
那是她出嫁前住的地方,自从父母死后就一直空着。
推开老宅的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院里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扶凌萱深一脚浅一脚走进父亲的书房,书架上的书落满灰。
她记得父亲常说,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重要东西都藏在眼皮子底下。
“小姐,找啥呢?”丫鬟小桃跟进来,看着她翻箱倒柜。
“找封信。”扶凌萱头也不抬,“我爹出事前收到过一封密信。”
小时候她只记得信上盖着红印章,不知道写了啥。
终于,在一本《贞观政要》里,她摸到了那封发黄的信纸。
展开的瞬间,扶凌萱手都抖了——信上写着聂家商铺和三皇子偷偷倒卖兵器的事,落款日期正是父母出事前三天。
“果然……”扶凌萱低声说。
父亲当御史的,肯定要把这事上报,所以才招来杀身之祸。
现在聂家盯着蜀王府,八成是因为谢嘉泽和三皇子不对付,想先把这块绊脚石踢开。
“小姐,快走!这儿阴森森的。”小桃催促。
扶凌萱刚把信藏好,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
她示意小桃别出声,从窗户缝往外看,只见聂家管家带着几个家丁在门口探头探脑。
“算来得及时,听说扶家小姐回老宅了,要是让她翻出什么……”管家的话飘进来。
扶凌萱后背瞬间冒冷汗,原来自己早被盯上了。
她拉着小桃从后门溜走,绕了好几条街确定没人跟着,才敢回王府。
“阿萱,去哪了?怎么才回来?”谢嘉泽正在书房等她,一看她脸色煞白,急忙问。
扶凌萱把信递过去,又说了茶楼的事和自己的猜测。
谢嘉泽看完信,脸色阴沉:“聂家敢倒卖兵器,还和三皇子勾在一起……这事闹大了!”
“但咱们没实锤,光凭一封信扳不倒他们。”扶凌萱皱着眉说,“而且聂崇山袖口的黄带子,说明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
谢嘉泽把密信翻来覆去地看,手指捏得关节发白:“三皇子跟聂家走得近,但能赏明黄带子的……怕是皇上本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这事麻烦大了——如果聂家背后站的是皇帝,那想扳倒他们就不是对付一个大臣那么简单。
当天晚上,扶凌萱提着灯笼去谢仪华的屋子。
屋里飘着药味,谢仪华正就着烛光看医书,见她进来赶紧放下书:“阿萱姐,是不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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