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四年春,天宁城出了好几件轰动的大事。
穆宗皇帝驾崩,太子裴司堰登基称帝,而睿王党羽一律都被清算。
章承羡被加封为镇国公,而与天宁城共存亡,受万人敬仰的首辅谢归渡,也被加封被定国公。
“国公爷,定国公求见!”门房推开房门,屋子里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七八个酒壶横在地上。
醉醺醺的章承羡从桌子底下爬起来,喃喃道,“狗东西,闻着味就来了?不见!”
得知窦文漪英勇赴死后,章承羡悲痛欲绝,他领了裴司堰的密旨,近日才寻了回她的尸骨。
门房唯唯诺诺,哪敢接话,谢归渡是首辅,如今还是一等国公,到自家主人口却成了最下贱的东西。
一连三日,谢归渡都来章家求见,可章承羡都避而不见。
天色蒙蒙亮,雾气浓重,还不到卯时。
宣治门外,禁军林立,殿外的汉白玉台阶被宫婢们清扫得干净发亮,朝臣们神色肃然,井然有序,排着队等着上朝。
排在班首的谢归渡转身,拦住后面的章承羡,正色敛衽作揖,“镇国公可否行个方便,归还亡妻尸骨棺椁?谢某定当重谢!”
章承羡脸色沉了下去,眉宇间透着冷峻狠戾,语气轻慢,“亡妻’?谢归渡,你个狗东西,你也配!她早就写下和离书,要与你和离义绝!”
谢归渡掀起眼皮,眸光锐利,直白,“漪儿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早上了我谢家的族谱,生是我谢家的人,死也是我谢家的鬼,她的事与你何干?”
“章承羡,你欺人太甚!”
“你若是早日成亲,想必就不会做出强夺人妻尸骨这等狂悖之事。还望你积德行善,尽快归还棺椁,死者为大,亡妻需入土为安!”
“谢归渡,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章承羡厉声断呵,倏地抽出禁军侍卫腰间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强夺?当初若我要强夺,她会嫁给你,受一辈子委屈?是你亲手送她去死的,你哪来的脸?”
谢归渡双眸通红,饱含悲戚,“谢某自当以死谢罪,待我死后,希望能与亡妻合葬,还望镇国公成全。”
四周一片哗然。
禁军侍卫们八卦看够,慌忙上前劝阻,禁军统领小心翼翼夺下了章承羡手中的刀。
冷不防,章承羡一拳就砸到了谢归渡的脸上。
谢归渡手中的笏扳落地,抬手狠狠攥住了章承羡的腰带,反手就是一拳,两人打得有来有往。
一个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新晋的镇国公,一个是德高望重的首辅、新晋的定国公,不顾任何形象,竟在宫中厮打起来。
简直是旷古奇闻!
“......看来是这镇国公觊觎别人的妻子,目无法纪,罔顾人伦,不然怎会连尸骨都不放过?真是有辱斯文!”
“夺妻之恨,哪那么容易化解啊?”
“真是红颜祸水!”
“哎,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莫要妄加揣测!”
......
看热闹的群臣们,各持己见,议论纷纷。
安喜公公一路小跑到御书房,“圣上,定国公和镇国公在宣治门打起来了。”
裴司堰薄唇轻扯,“真长本事了!”
眼看已到午时,朝会接近尾声。
金銮殿上,安喜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宣,定国公、镇国公进殿。”
在殿外罚站已经快两个时辰的章承羡跟没事人似的,昂首阔步进入殿中。
反观谢归渡则没那么幸运,他腿脚麻木,摇摇欲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挂了好几处彩,一脸颓败犹如丧家之犬。
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若是年轻时,谢归渡自然能与章承羡勉强打个平手,这些年他忙于政务,又因寒毒缠身多年,身子到底弱了很多,哪里是章承羡的对手?
毕竟章承羡身为将军日日操练,身姿健硕,浑身上下拥有使不完的劲。
两人恭顺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十足的大礼。
裴司堰面无表情看着两人,“谢爱卿、章爱卿,你们可知错?”
谢归渡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微臣知错,亡妻尸骨未寒,恳求圣上恩准臣先行下葬,再来接受责罚。臣愿以所有功勋、爵位换取回亡妻尸骨,还亡圣上成全。”
人都被他害死了,还来惺惺作态,真令人恶心!
章承羡轻眼底盛满鄙夷,嗓音掷地有声,“微臣知错,窦文漪巾帼不让须眉,亲手斩杀了北狄权臣完颜泰,为大周立下不世之功。”
“臣躬亲圣上为其追封,她是应该流芳百世的女英雄,而非困于谢家的内宅妇人。”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炸了锅。
论功行赏虽已过去数日,大多数朝臣并不知晓完颜泰是被大周的一个女子所杀。
裴司堰轻描淡写道,“该赏!谢爱卿精通大周律法,觉得朕该如何行赏?”
谢归渡蓦地抬头,错愕地盯着裴司堰,“不知!”
他心中的酸楚开始膨胀,心底悄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这番回话实属冒犯,大大的不敬。
朝堂立马有人出言驳斥,“如此大功,理应封赏,就算追封郡主也担得起。”
有人提议,便有人附和。
裴司堰很快便有了定论,金口玉言直接追封窦文漪为霓安郡主。
章承羡继续慷慨陈词,“霓安郡主生前唯愿与谢归渡和离,还望圣上成全!”
“圣上,此事万万不可,不合礼法啊!人都死了,还闹什么和离?这不是寒了谢大人的心吗?”
“若真是和离,那霓安郡主是重回窦家吗?难道是要自立女户?”
“她又该葬在何处?”
“她没有子女后代,日后也享受不了香火拜祭,如何是好?”
此番情形,敏锐的官员自然品出了几分异样,霓安、霓安,不就是离了才会安心吗?
他们立马开始出谋划策。
\"这有何难,以霓安郡主的名义支助些穷苦孩子,他们会诚心祭拜感恩她。”
“郡主丰功伟绩,理应修庙建祠,自然有人拜祭。”
......
窦明修缩在角落,根本不敢吭声。
谢归渡宽大的袖袍底下露出一截雪白的粗麻孝袍,手指早已握成了拳头,他额间青筋鼓起,寒声道,“圣上,微臣即便死,也不愿与漪儿和离。”
他是抱了必死之心,也要争一争的。
裴司堰凉凉地看着他,并未出声。
谢归渡蓦地起身,决然地撞在金銮殿的柱子上,头破血流,触目惊心,差点当场气绝。
可惜,御座上的皇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首辅年轻有为,劳苦功高,怎能自损?来人,让御医好好给谢大人诊治,务必保下他的性命。”
裴司堰顿了顿,语气似有遗憾,“霓安郡主的临终遗愿,朕不得不允!首辅自当体谅朕的难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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