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结束后,本应该是短暂的休息避暑日,长安却更忙了!
长安护城河的河道里全是挑河泥的人。
汉子站在污泥里挥舞铲子,岸上的妇人把自家男人铲上来的污泥堆到一起。
地里的人更多,麦秆收走堆成草垛子,根须收集起来堆成堆。
孩子嬉笑着放了一把火。
长安城周边到处在冒烟。
长安百姓已经发现土豆最喜欢草木灰,草木灰多的土地,烂种的现象就会很少不说,土豆还大,还多。
如今的长安大清早就有汉子推着车,免费的帮人清理炉灶和锅底的烟灰,他们免费的目的就是火灰。
说到种地,长安百姓个个是行家。
王不二带着自己的小媳妇平整着土地。
小媳妇会养马,能把马养的很好,但她不会种地,王不二得教会她。
令哥开始挑去京城的人了。
王不二觉得自己这次有机会选上,这一次令哥要带一百人去京城,如果自己被选上,那自己就是一个小队长。
因为自己杀过人,见过血,这是自己的优势。
先前的队伍就是这么慢慢的带出来的。
如今衙门里的那些人有王辅臣在带,他手底下有一百人出头。
这边的军户是谢添谢大牙他们五个人在带。
他们几个每人都挑了一百人。
这些都是从上次挑选时被淘汰的人里挑出来的,没要多,就要了一百人。
卫所那边是令哥在管。
也不知道是被杀怕了还是那三个千户洗心革面了,如今人好的很。
在武功县,时常能看到他们带着人在挖河道。
武功卫所安静的厉害,余令带着林御史悠闲在卫所里闲逛。
不是卫所没有人,也不是所有的军户都去土地里忙碌了。
而是卫所的城隍庙里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
读书声一响起,城隍庙外万籁俱静。
在城隍庙外,两大群妇人正忙碌着。
一群妇人忙着筛细沙,一群妇人正挥舞着竹刀劈出大小均匀的竹条做方框,她们在给读书人的娃们做沙盘。
每个人都很认真,近乎虔诚。
城隍庙里,大大小小的脑袋显得参差不齐,苏堤正认真的在教几十个孩子认“天地人”。
苏堤教的很认真,额头的汗不停地往下淌。
明明就是认字而已,他似乎比底下的孩子们还紧张。
为了做好这件事,从归化城归来后苏堤就开始“埋头苦学”。
四书五经看完了,《太和正音谱》看了,洪武正韵也看了。
看完后苏堤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自认为自己能写,能算,能看,等读了这些书苏堤发现自己竟然有那么多不认识的字。
而且这些字还极其的不常见。
直到此刻,苏堤才明白为什么袁万里看自己会斜着眼睛看了。
原来不是鄙视,是自己没法正眼看。
想想也释然,自己认为自己已经很厉害了,殊不知在这些人眼里狗屁不是。
再想想那些状元,探花,苏堤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稀罕他们了。
直到此刻苏堤也终于明白读书人为什么要找明师了。
不说释义,光是那些字,若是没有一个厉害的先生去指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那是一个什么字。
苏堤不知道他把问题想的复杂了。
老祖宗早就料到可能出现这种问题了。
他们发明了譬况法、读若法、直音法或反切法这些认字的办法。
但这些认字的法子也需要人来教,也需要人来领路。
所以,苏堤想的也没错。
余令也不懂苏堤为什么要看《太和正音谱》。
当苏堤拿着书来问那些生僻字的时候,余令以为苏堤有了新的兴趣爱好,要自己谱曲去唱戏曲。
结果人家是不耻下问。
人家苏堤不但问余令,还去请教两位御史,他兴高采烈的去,头晕眼花的出来。
两位御史最“好人师”,他们认为苏堤这是杀人杀多了准备洗心革面了。
对于当先生这件事苏堤很紧张。
直到余令安慰说只要掌握一千个常用字,阅读这块连蒙带猜,就可以大致读懂了,也具备了书写能力。
听到这些苏堤放心了。
掰着指头算了算,一天三个字,一年多就解脱了。
所以苏堤现在的任务是每天花一个时辰教会眼下这群孩子三个字。
至于练字问题他也请教余令了,余令也教了他方法。
余令说,不要求孩子们把字写的很好,只要求孩子们写字时做到横平竖直,字就能平稳端正。
堂堂正正就很好看。
苏堤觉得自己悟了,就说嘛,练字哪有那么难。
余令看了一眼浑身都冒着正气的苏堤,满意的点了点。
这样就挺好,身上的邪气被煌煌正气给压住了。
往常的苏堤浑身都透着邪气。
他杀人喜欢从下巴处下手,短剑透过口腔直达脑子,然后狠狠的一搅。
问他为什么这样,他说流血少,疼痛少,华佗扁鹊来了也救不了。
“东厂的人教人读书,你余令真是胆大包天!”
望着身边的林御史,余令难得的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一脸的严肃:
“有人来教就很不错了,我有什么资格挑挑捡捡!”
“长安又不是没有读书人!”
余令闻言嗤笑道:“当我没去请他们么?”
“他们虽然学问不高,却傲气十足,人样没学好,官样子十足,有功名的要继续苦读,没功名的认为自己一定能中!”
“一听说要来教军户的孩子,脑袋摇的像那拨浪鼓,嘴上什么都没说,里里外外却在表达着对军户的鄙视!”
说着说着余令叹了口气:
“我们是武夫,是粗人,是军户,在他们的眼里是下等人,御史你说我找谁,难不成让我下跪求他们?”
林御史不说话了,余令接着说道:
“我觉得苏堤就很好,读书认字有了书生气此乃立身之本,可太多的书生气就显得迂腐,要有匪气!”
“像你一样么?”
余令自嘲的摇了摇头:
“我算个屁,一个到处钻营的小子而已,你林御史如今才是这样的人,能文,能武,我狗屁不是!”
林不见无奈的笑了笑。
他没想到余令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
书生气立身,为成事之基;匪气果断,乃制胜之道,此为刚柔并济。
被人夸赞了心情很好。
林御史开始以另一种心态来打量武功卫,肉眼可见的干净整洁,就连那堆放的器物也望着顺眼。
林御史知道余令没有好洁成癖的习惯。
他不止一次的看到余令把掉在地上的馍捡起来吹吹继续吃。
可余令不知道为什么就爱搞大扫除。
余令总说什么干净的地方是气场,能给人带来好运。
现在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长安如今的商税收起来了,衙门的衙役,文吏,官员都涨俸禄了。
虽然不多,但真的是难得。
卫所的孩子开始读书了,长安里面的“大学”也是开始动工修建了。
这一切的安排都透着小心思。
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是因为这个时候的劳动力最便宜也最多。
收成之后虽然要忙着翻地晒虫卵,等待这土豆下地。
但这个忙也忙不了几日,百姓会有一段难得的清闲时光。
这个时候的劳动力多,价格还不高。
修书院余令没花钱,衙门也没花钱......
余令答应谭伯长等人盖青楼的前提是他们修建青楼的时候也把书院盖一下。
随着适宜动土的黄道吉日到来,长安热闹非凡。
龙首原边上十个砖窑一起冒烟,烧的全是余家的煤。
搁在往年这个时候是用煤的淡季,卖不了多少钱。
如今用量大的吓人。
沈毅站在高处,望着那黑烟美美的吸了一口气,这些都是钱,虽然不是他的,却是他的功勋。
笑着,笑着,沈毅的脸却慢慢的黑了下来。
不远处的大道上,许大监正骑着马朝着这边冲来,望着伸手打招呼的他,沈毅慢慢的又笑了。
“肖五干的好,干的是真的好,咋不锤死这个狗日的!”
说起来真不是肖五放过了许大监,肖五其实第一个找的就是他许大监。
也该他运气好,命中不该有此劫,肖五找他的时候许大监去拜佛了。
肖五就算再不懂事他也知道佛堂里不能打人。
只要在佛堂里动手了,苦心的师弟苦无大师就会拿棒子敲人。
肖五小时候被打过,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沈公!”
沈毅背着手嗤笑道:“呦,会喊沈公了,前几日骂我的时候可没这么客气,怎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面对沈毅的嘲讽,许大监只能赔笑。
不陪笑没法子,护卫全部骨折。
按照苦心大师的说法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怎么可能在长安待一百天。
他现在只想回京城,好好地问问掌印这余令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这余令不是自己猜测的那般,自己再回来,自己有一百种法子来弄死余令。
如果是,那就是一个误会。
儿子死了就死了,无非是少了个跑腿的而已,自己再找个儿子就是了。
反正自己的儿子还有好几十个。
许大监带着讨好的笑,轻声道:
“都是宫里出来的,几句口舌之争而已,何必呢!”
沈毅笑了笑,能让许大头说软话真难得,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舒坦!
原来这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也会说好听的话。
“做什么,说吧!”
“帮我找一队护卫送我回京城,或者派人送我去风陵渡,御马监欠你沈毅一个人情,今后必还!”
“好!”
许大监松了口气,只要到了风陵渡自己就能顺利回京。
风陵渡是三大卫所交汇之地,在那里有可用的人。
许大监朝着沈毅拱拱手,笑道:
“大恩不言谢,我离开后你记得离余令远一些,我下次若来可是为儿子报仇的,你最好别掺和这件事!”
“好,我答应你!”
许大监再度拱手,虽然沈毅的态度爽快的让人疑惑,但他认为沈毅不敢害他。
沈毅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
“那时间?”
“明日来别院找我!”
“好!”
望着许大监离开沈毅笑了。
他知道许大监咽不下这口气,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就算自己解释他也不会听。
既然如此那就回京吧!
余令是东厂推到前面的人,是老祖宗王安亲选的人,只要这许大监回去,那事情就非常有趣了。
屁股一定开花。
“跑千里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然后挨顿打,屁股开花!”
沈毅望着冲天的黑烟又笑了。
“许大头,别怪我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你要是被打死了,我给你多烧点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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