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风不知何时停了,空气里只剩下远处的喧闹和他们之间的安静。
“都过去了。”
顾晓寒率先打破了沉默,她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她转过身,朝着操场的出口方向走去。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许逸喉结滚动,嗯了一声,快步跟上她的步伐。
他没有再追问那个“他”是谁,也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有些伤疤,即使愈合了,也不该被轻易揭开。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昏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下一个灯下缩得很短。
路过篮球场,还能听到篮球撞击地面发出的砰砰声,伴随着几声大喊。
世界依旧热闹,但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小气场,却安静得有些过分。
一直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顾晓寒才停住脚步。
“那我上去了。”
“好。”
许逸点头。
“你……早点休息。”
他补充了一句,听起来有些笨拙。
顾晓寒看了他一眼,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但灯光太暗,他看不真切。
“你也是。”
“晚安。”
“晚安。”
她转身,推开宿舍楼的玻璃门,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许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下去,才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让他混沌的思绪清醒了些。
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顾晓寒那句话。
“后来,我发现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么平静,那么坦然。
可越是平静,许逸越觉得心口堵得慌。
他回到寝室。
室友正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念念有词。
“打野会不会玩啊!我靠!辅助呢?救一下啊!”
许逸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书桌还算整洁,电脑旁边放着一个水杯。
腿部的肌肉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今天的运动量有些超标了。
他坐下来,没有开游戏,也没有看视频。
只是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
白色的界面在昏暗的寝室里显得有些刺眼,闪烁的光标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因为腿伤,他最近的生活变得极其单调。
寝室,食堂,偶尔去一趟图书馆。
那些曾经热衷的社团活动,都成了遥不可及的过去式。
写作,成了他唯一的出口。
可写什么呢?
他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顾晓寒的脸。
她在跑道上微微喘息的样子。
她做拉伸时柔韧修长的身体线条。
她聊起前尘往事时,那双清澈又坦然的眼睛。
灵感,像是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束光,瞬间照亮了他贫瘠的思绪。
他可以写她。
或者说,写一个像她的女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
但他又有些迟疑。
尤其是他们之间那些私密的对话。
这些都不能写。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一旦变成文字,就失去了原有的纯粹。
许逸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那该怎么写?
他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些具体的对话从脑海中剥离出去。
他要写的,不是一个照搬现实的故事。
而是一种感觉。
一种……他跟她在一起时的感觉。
是那种灵魂契合的悸动。
是那种观点一致的默契。
是那种她云淡风轻一句话,就能让他整个世界都晴朗起来的魔力。
想到这里,他的手指重新放回了键盘上。
光标在闪烁。
他深吸一口气,敲下了第一个字。
他删删改改,努力寻找最准确的词语。
他不想用太多华丽的辞藻去堆砌,只想用最朴素的文字,还原出那种最真实的心动。
写到女孩抬头,目光无意间与男主角对上。
许逸停了下来。
顾晓寒看他的时候,是什么样的眼神?
他回想着。
有赞许,有好奇,有坦然,还有一丝他读不懂的深意。
他将这些情绪揉碎了,融进文字里。
【她看了过来,目光没有躲闪,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又垂下眼睑,继续看她的书。仿佛他只是窗外一棵不会动的树。】
许逸敲完这句,自己先笑了一下。
好像有点贴切。
室友的游戏似乎打完了,摘下耳机,哀嚎一声。
“草!又输了!这届队友真带不动!”
他转过椅子,看到许逸的电脑屏幕。
“哟,逸哥,又在码字呢?”
“嗯,随便写写。”
“写啥呢?”
叶枫凑过来看了一眼。
“咦?换风格了?”
“我看看……下雨天,图书馆,偶遇?我靠,逸哥,你这可以啊。”
许逸有些不自然地切换了窗口。
“瞎写的,没想好后面怎么发展。”
“别啊,我觉得挺好。”
叶枫打了个哈欠。
“行吧,你慢慢构思。我顶不住了,先睡了。”
说完,他就爬上了床。
寝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许逸键盘的敲击声。
他重新打开文档,思绪回到了故事里。
他开始写男女主角的第一次对话。
许逸写到这里,心脏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他想起了今天在操场上,顾晓寒问他“要不要今天就到这儿”时的情景。
她的关心,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
总是藏在这些不经意的细节里,像温水,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来。
他越写越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
他写他们后来又在校园里偶遇了几次。
一次是在食堂,他们点了同样的套餐。
一次是在操场,她跑步,他散步。
他没有设计任何惊天动地的巧合或者戏剧性的冲突。
所有的情节,都平淡得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但正是在这种平淡里,他能感觉到,男主角的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被那个女孩填满。
他不再执着于过去的失败。
也不再为自己的伤势而自怨自艾。
他的世界里,照进了一束光。
当他敲下最后一个字时,时间也到了凌晨了。
他看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
再看看文档的字数统计,不知不觉,已经写了五千多字。
腿部的疼痛早已被他忽略,此刻只剩下一阵阵疲惫后的酸胀。
但他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写过这么几章小说了。
他把文档保存好。
然后,他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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